AL123 人文社科文学 2022-08-29

借山而居（珍藏版）_AZW3_MOBI_EPUB_张二冬

内容节选

哈喽，摩托车早上烧落叶，火刚烧起来，听见狗叫，见老孟背着包下来，问我拿摩托车钥匙，说下去一趟买点烟，问我要捎点什么。我想了想说，买两斤肉末吧，我泡的酸萝卜可以吃了，配肉末来炒。老孟答应着，拿了钥匙就下去了。过了二十分钟，刚烧完的落叶还有余烟，远远又见老孟走过来，说摩托车出问题了，一打着火，声音跟飞机发动机一样响，挡位都是乱的，直接往前蹿。老孟心有余悸地说，若不是丢得快，估计连人带车一块儿飞出去了。我听到这种情况，有些摸不着头脑。上次回来停车的时候，摩托车是好好的。它一直老老实实、兢兢业业，有时天太冷打不着火，偶尔爆胎，但好像从来没有直接往前蹿。没有经验，想象程度就很有限。老孟说，蹿出去七八米远，车倒在地上，脚刹也给摔弯了，需要拿个锤子和撬杠。我回屋换鞋，戴上手套，取了锤子跟撬杠，跟老孟一起去放摩托车的地方。摩托车在大路尽头“骆驼腰”下面一个没人住的院子里放着，我们把车推出来。前段时间换的四四方方的车篮，又成多边形了，前刹车扣在脚蹬上，软软的，已被掰弯，我拿撬杠费了好大劲，才给它掰直。保险起见，我把后支架撑起来，让后车轮悬空，然后试着打火，想听听看老孟说的跟飞机一样响的发动机的声音。打火之前，我一直都没有特别当回事，心想车坏了能可怕到哪里去，顶多就是滑下去修车。但当车发动起来的一瞬间，我就吓坏了。这声音太刺耳了，声音大到要把排气筒都震得射出去，感觉油门线都要挣断了，车身像被捆住的子弹一样颤抖，空气仿佛都被撕裂了，让人有种极不可控的恐惧。只持续了三五秒，我就慌忙关了火，跟老孟说：“确实挺吓人的，得下去修。”然后我把车往前推了几步，坐上去，问老孟：“你坐不？我慢慢滑着下去。”老孟说：“呃，我还是走着吧。” 我骑到车上，就着坡往下滑。往年冬天，也有过天太冷打不着火的状况，往下滑的时候，我就会挂上挡，这样的话，只要发动机不发动，车就会因为挡位的限制滑得慢一些。但没想到，刚顺着坡滑了两米，发动机竟然给助推着了，瞬间“嗡”的一声，摩托车冒着黑烟就蹿出去了。我都不记得我当时是怎么跳下来的（车好像是被我扔出去的吧？），只是站在那里愣愣的，望着前方三五米远处倒着的摩托车，耳边响着熟悉的撕裂空气的声音，隐约听见背后老孟说：“又蹿了啊？” 我突然就意识到老孟刚才回去找我拿锤子撬杠时的心有余悸了，确实是“若不是丢得快，估计连人带车一块儿飞出去了”。很遗憾，人总要自己试一次，才能确认那些想象力无法达到的真实。我赶紧跑过去，拿钥匙关了开关，把车扶起来。这下，滑都不敢滑了，推吧。我推着车，走在路右边，老孟背着包走在我左边，边走边聊天。我说：“开车也有刹车失灵的时候，骑个驴，驴也能发疯了。”老孟说：“还是两条腿最可靠。”然后我拍了下车头，说：“你这家伙，自己会打火，这是想退休吗？” 我有阴影了，虽然很感激我的摩托车不是在我开到半路时出现这种状况，但还是觉得那种未知的危险挺不可控的。在此之前，我骑摩托车从来不会有这种“油门坏掉了”的心理准备，更不会有这种“不可控”的忧患意识。以前我骑摩托车遇到拐弯路口也不知道减速，直到有次差点跟人撞车，才学会遇到路口有所警惕。很多事靠认知是没什么用的，只有用身体经历一次，才能真正地改变。就像这句鸡汤一样的感叹，只有在我把车扔掉的那一瞬间，才能体会到油门失灵的危险，体验真正的质感。不过，可能正是造物主给人类出生时设置了一键还原，才有了生生不息的循环。你想啊，如果所有的经验都是可以遗传的，那每个人都是佛陀了。推了两个多小时，走得浑身是汗。到了镇上，找了家摩托车修理店，师傅转转车头，摸摸油门线，然后手伸进摩托车胸腔的位置，紧了紧螺丝，说：“油门线下面有个环松了。”果然，再次发动后，车就好了。我和老孟很失望，都觉得这也好得太快了，快得有点让人觉得它随时可能会再坏。按说我俩推了一两个小时，惊魂未定，怎么着也得修个二十分钟，才能对得起这身体和精神的双重伤害吧？我跟老板说，还是帮我全部检修一遍吧。于是，老板把车支起来，给摩托车换了新的脚刹，换掉二手排气筒和不再自己打火的开关，调整了前刹车，加了机油，用脚踹了几下被摔偏的车头，做了一次深度全面大检修。零零碎碎收拾了三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天都黑了。老孟说，这下估计得花大价钱了。我说应该不会，这家老板修车比较实在。这家修车店对面，也有一家修摩托车的店，是个老店，干了一辈子。几十年来，修车定价完全随心情，上次给我装个车灯和篮筐，收了我一百二十元。自从前年对门的小伙子也开了家修车店（就是给我修车的这家）之后，老店就没生意了。邻近村子常修车的人抱怨了很多年，终于可以有所选择了。所以现在他家门口每天都冷冷清清的，对门的修车店却排着队。每次我看见他揣着手坐在门口不说一句话的样子，都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激流暗涌。车收拾完后，老板嘀嘀咕咕算了一会儿，说：“你给一百一十元吧。”果然很实在。我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