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123 人文社科会员免费专区文学 2022-09-14

六论自发性：自主、尊严，以及有意义的工作和游戏_AZW3_MOBI_EPUB_[美] 詹姆斯·C. 斯科特

内容节选

第四章给小资产阶级的两声喝彩碎片十七重新认识一个被诽谤的阶级物质财富增长多少也不足以弥补他们因那些遭遇而被伤害的自尊、被削减的自由。 ——R.H.托尼[1] 该有人出来为小资产阶级说句好话了。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从来不缺少发言人，小资产阶级则不然。他们很少甚至不曾发声为自己辩解。资产阶级在工业组织和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中聚会，工人阶级在工会联盟大会上聚集，而据我所知，小资产阶级唯一一次集合在其自己的旗帜下的场合，是1901年布鲁塞尔的第一届小资产阶级国际会议（First International Congress of the Petite Bourgeoisie）。此后再无第二届会议。一个相对无足轻重阶级，一个（借用马克思主义的术语来说）显然不“自为”（für sich）的阶级，为什么要为他们费口舌呢？有几个原因。首先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认为在如今越发由大型的政府官僚体制和商业官僚体制主宰的国家体系中，小资产者和普遍意义上的小业主代表着一个弥足珍贵的自主、自由的领域。自主、自由，再加上互助，就是无政府主义情怀的核心了。其次，我确信小资产阶级在任何类型的政治体系中都承担了重要的社会和经济功能。最后，考虑到各种对小资产阶级的界限的宽泛定义，它是世界上最大的阶级。如果我们不把小资产者仅仅等同于标志性的小店主，而是算上小农、工匠、商贩、独立的技师、只拥有一辆手推车或者一艘小划艇和几件工具的小贸易商，那么这个阶级便会迅速壮大。如果我们再把处于阶级边缘的人，比如佃农、拥有一头役畜的雇佣农业工人、收购废品者和流动女商贩（他们的自主性受到严重限制，同时财产也极其有限）算上，小资产阶级的规模就更大了。不论具体工作为何，他们的共同点在于掌握了自己的工作时间，并且在没有或只有很少监视的环境中劳动，这也使得他们不同于办公室员工和工厂工人。可以把这一特性视为一种非常不可靠的自主性，他们遇到的实际问题是，可能一天要工作十八个小时才能赚到刚够维持生计的钱。不过正如我们接下来将要澄清的，对自主性的渴望、对工作时间的控制，以及这样的控制权带来的对自由感和自尊感的渴望，是被世界上大多数人口广泛忽略的一种社会期待。碎片十八蔑视从何而来在我们开始赞扬小资产阶级之前，不妨先思考一下为什么这个阶级如此声名狼藉。马克思主义者对小资产阶级的蔑视在某种程度上是结构性的。资本主义工业创造了无产阶级，于是无产阶级的解放便意味着要超越整体上的资本主义制度。马克思主义比较吝啬对资产阶级给予肯定，然而资产阶级战胜了封建制度，释放了现代工业的强大生产力。他们为无产阶级革命的胜利和物质条件极大丰富的共产主义的成功搭好了舞台。小资产阶级则高不成低不就；他们贫穷，但还是贫穷的资产阶级。他们可能不时会和激进派站在一起，但他们作为盟友只能共安乐，不能共患难；他们是本质上不可靠的朋友，因为他们脚踏两个阵营，时刻不放弃成为大资产阶级的希望。 “小资产阶级”中的“小”字，被英语直接从法语中的“petite”转换为“petty”而不是“small”之类的词，这又造成了进一步的伤害。如今“petty”一词的意思不光是“小”，还指可鄙的琐碎，正如“pettifoggery”（强词夺理）、“petty cash”（零用钱）或是“petty”一词本身所表达的那样。当它被用来组合成“小资产阶级”这个称呼时，“小”字就汇集了来自马克思主义者、学院人士和贵族的鄙视之情，他们不齿于这个新来阶级的庸俗品位、粗浅的金钱与财产欲望。布尔什维克革命之后，被扣上小资产阶级的帽子可能意味着坐牢、流放或者枪毙。鄙视小资产阶级的人还将他们形容为病菌，这预示了后来纳粹的反犹太主义。布哈林在说到喀琅施塔得罢工时曾贬低罢工工人和水手：“小资产阶级的瘟疫从农民扩散到了一部分工人阶级的身上。”[2]那些抗拒集体化的小农也被冠以类似的污名：“资产阶级的瘴气和小资产阶级的病菌仍然存在——消毒灭菌必不可少。”[3]这一例中的“病菌”基本上都指小土地所有者，他们在收获季可能会雇用一些帮手，有一些余粮。当然，所谓的小资产阶级大部分贫困、辛劳，其财产勉强能支撑吃穿用度；他们的剥削大部分限于父权家庭范围内，有人称之为“自我剥削”（auto-exploitation）。[4] 我认为小资产阶级受到的污蔑还有一个结构性的来源，这一来源在从前的社会主义阵营和广大资本主义民主制中都存在。真相是，将近所有形式的小物业都有逃避国家控制的方法：小物业难以监控、收税、管制，其自身活动的复杂性、多样性和流动性使它难以规范、管控。1929年，斯大林推行冒进的农业集体化政策，直接导致这一政策转变的，正是苏联当局当年没能从小土地所有者那里征得足够多的粮食。国家政治的一条普遍原则是，所有种类的国家都总是偏爱更容易征收实物和税款的生产单元。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国家几乎总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