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123 人文社科会员免费专区文学 2022-09-22

审查官手记_AZW3_MOBI_EPUB_[葡]安东尼奥·洛博·安图内斯

内容节选

述我九岁或者十岁的时候，有一天我的养母和我说 “你父亲明天来看你” 而我无动于衷，因为我当时并不知道父亲这个词的含义，就像我也不知道母亲这个词的含义，我只知道，不管是我的女邻居、我这个年龄的女孩还是学校里的其他女生，她们都会和她们叫父亲的男人以及她们叫母亲的女人一起生活，但我当时并不知道父亲或者母亲可能是什么，因为如果一个父亲或母亲做了我的养母做的事情（给我饭吃，叫我去睡觉，照顾我，批评我）那样的话父亲、母亲和养母这些词语就毫无区别，就应该只用同一个词表示，所以在意思上，父亲和母亲一定在哪方面略多或略少，而它的含义我当时并不明白，就好像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和一个老妇人一起生活在缺少男人的家，这个家里没有男人放在浴室柜子里面的物品，比如刮胡刀、磨剃刀的皮带、梳子和发蜡，不仅缺少男人往家里堆放的物品，还缺少男人的衣服，缺少男人的咳嗽，缺少椅子上放着的报纸，尤其缺少男人居所的味道，作坊的味道，葡萄酒和葡萄酒呕吐物的味道，烟草的味道，汗水的味道，周日从咖啡馆带回来的酸涩味道，除了缺少男人的味道，还缺少男人的声音，缺少男人在厨房发火的声音，因为男人发火就是为了让女人哭，而后又因为女人哭发更大的火，我是从女邻居们的父亲那里学到这一点的，我听见晚上这些父亲对着她们的母亲吼叫，而在吼叫和眼泪过后，他们开始拉扯她们的裙子，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广场上树的声音，这种诡异的宁静让黑夜都显得暗淡了几分，让河也显得更加宽广，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那时候塞萨尔对我说 “躺在这儿” 然后我的身体就变成了寂静的隧道，里面回荡着我的血液，而在我们家没有吼叫也没有眼泪，寂静都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寂静，就像人睡着时还能依稀听见树冠上的鸟叫声，听见水流过的簌簌声，或是家具咔嚓的碎裂声，尤其是在夏天，衣橱和木箱都在呼喊着我 “保拉保拉” 所以当我的养母对我说 “你父亲明天来看你” 而我无动于衷，因为当时我并不知道父亲这个词的含义，我只是有点好奇，因为完全没有男人带着他们的咳嗽、怒火和味道进到过我们家，我好奇地想象一个男人出现在我们的客厅、我们的厨房、我们的后院会是怎样的景象，对于我的生活空间来说一个男人太大了，因为我觉得男人都是粗笨的巨人，对于九岁或者十岁的我，我眼中的男人就是让人迷惑的飓风，充满了发号施令和浓密体毛，我对于有个父亲并不开心，我不希望认识他，因为我害怕他的报纸和大声叫嚷，我只是好奇我的父亲会在我们家做什么，会穿怎样的衣服，会选哪张扶手椅坐，会不会用手抚摸我的脸颊，还有抚摸我脸颊的那只手会不会把我弄疼，他会和我养母说什么，会不会带我远远离开阿尔卡塞尔，我突然害怕他会把我带走，就哭了出来，我开始看鹳鸟在公证人的烟囱上筑巢，一只躺在巢里，另一只一动不动，真的纹丝不动，我的养母放下扇炉火的扇子 “怎么了保拉” 她保证没人会把我从阿尔卡塞尔带走，于是我忘记了我父亲会来，很快天就黑了，上方的球形路灯静寂而浑圆，下方的则在河上摇摆破碎，很快，我睡着了，很快，片刻之后，白昼又来了，窗户又出现了，广场又出现了，桥梁又出现了，在那个时候，我的梦最多也就持续一秒钟，我当时很讶异，再复杂的梦都能容纳在转瞬之间，梦包括我纵身一跃然后飞翔几个世纪，梦包括牛身人面有角兽飞奔追逐我，我跑不动了，沉重的双脚仿佛黏在了地上，而在野兽将将要扑上来的那一刻，砰，窗外的太阳已经升起，我的养母在我身边，我的腿终于又能动了 “什么野兽？” 宁静的房屋，宁静的树木，猫在窗台上看我，它美得不像真的，而像卧室墙上挂着的画，像比生命更美的饼干罐头，我的养母把我颈后的发辫盘起来，那动作就像坛子在用翅膀状的拉手寻找不存在的头，我的养母不关心什么有角兽，她给我热牛奶，帮我切面包，把锅里的食物倒进猫粮盆，而猫已经如丝绸一般从窗台滑溜过来 “你快点” 她从抽屉里给我拿来衬衫、裙子和新袜子，帮我梳好刘海，用手指擦掉我鞋上的污渍，逼我在大热天穿上羊毛衫，然后把我放在凳子上，就好像我是一件瓷器 “别把衣服搞皱了你父亲要来” 我的养母让我坐直，拉紧我的腰带，像要去弥撒一样给我钉上耳环，我最讨厌戴耳环了，有一回我搞丢了一只耳环上面的宝石，那宝石小到跟沙砾一样，因为我们可没钱买礁石大小的珠宝，然后我们花了整个周末找它，不停向圣安东尼奥祈祷，不停往地上丢打开的剪刀，因为在地上放打开的剪刀就能找到消失的东西，果然我们发现了那个闪闪发亮的玉髓，那玩意儿太小了，卡在了地毯毛中间，我的养母往我头上系蝴蝶结，从我脸上抹去一根睫毛，发现我的袜子上有个洞，戴上眼镜把洞补好，给我翻好衣领，把裙子掀起检查了一圈，拿来肥皂和湿毛巾给我擦洗膝盖，打扫好屋子，换了换台布和猫砂的位置 “别把衣服搞皱了你父亲要来” 她去杂货店买了一瓶气泡酒，把它放在桌子中央，上面还有一个高脚杯，被她用围裙擦过，还有一碗果酱和一包饼干，她把扫帚藏在洗衣池后面，匆忙给我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