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123 赞美沉默【上海译文出品！202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古尔纳作品首次出版！真假交错的叙事，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纂改了自己的人生经历，我们在重复父辈的故事，逃不出原生家庭的轮回】_AZW3_MOBI_EPUB_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Abdulrazak Gurnah)
内容节选
第三章 我是在一家餐馆认识的爱玛，餐馆名为“艾菊烧烤”，位于伦敦报春花路，SW19邮政区(1)。后来，餐馆改成了埃尔斯米尔酒吧，但改造前我就在那儿认识了她。我在餐馆洗了快一个月的盘子，她来当服务员。我去那儿打工大致如此。那时，我住的一居室地处图廷最南头，正好位于科利尔伍德和温布尔登交汇的拐角。一居室所属的联排房屋主人是个牙买加人，他本人是建筑商，所以房屋装修不仅丰富多样，还带个人色彩。虽然我的房间既没有存放衣服的地方，也没有抽屉或衣柜，里面却有个淋浴间。淋浴间过去是个壁橱，若房东不是如此有创意，我倒可以用这点空间来挂外套、衬衫或堆放脏衣服。房间的电表上方，还安有一个排气扇。“现在用不着开窗，”我的房东解释说，“这儿冬天冷得要死，小伙子。你煎鲷鱼时，别弄得到处都是味道。” 在我感觉体力充沛时，公园散步可谓是一种廉价娱乐，这消磨了很多的时间，不仅让我可以离开自己生活的那间有些邋遢但还算舒服的屋子，而且可以抛开老师要求完成的课后作业。一个周末的早晨，在公园附近散步时，我看到餐馆橱窗布告栏上登着“招聘店员”的信息。我猜想这里指的定然不是我，因为我对自己的魅力早已失去信心，根本无法把自己想象成“店员”。此外，这家餐馆门上招牌的名称和字体显得庄严肃穆，这让我觉得来这儿的顾客也同样的严肃，并且自尊心都很强。但我非常缺钱，而且不能工作——我的学生签证上写得很明白。我在街上晃荡了半小时，从各个角度接近餐馆，以便让它显得不那么陌生和冷淡，同时也竭力克服自己的软弱。在我有一次转悠时，我看到一个清瘦的男人走到餐馆门口，掏出一串钥匙开门。他扫了我一眼，朝我微笑着说：“有事吗？” 我像聪明的伞兵，快步走到他跟前。“那份工作还招人吗？”我问道。 “洗碗，”他说，“随时开始。六点到十一点。” 等爱玛出现时，我对这份工作的兴奋劲儿早已烟消云散。如今，只剩下油腻的脏水、难洗的餐具和以残羹为食的生活（是的，如果顾客没怎么动的话，我会吃点剩下的餐食）。我所处的厨房角落光线充足，所以我不会漏过盘子上的任何污渍。有时，这些灯光让我感觉自己像是军营里的囚犯，四周围着一群暴虐的家伙朝我吼叫。一开始，可以见识厨师的技艺着实令人兴奋，尤其是他们精湛的刀功、简洁的动作以及那份欢快和投入。但一个月之后，他们显得疯狂而狭隘，对顾客评头论足，相互之间充满报复和竞争，动辄就因宿怨争吵不休，全然不顾周围那些零散的刀具。那个消瘦的男人正是主厨彼得，德国面点师在背后叫他“法塔－法塔”(2)。彼得是这儿的暴君，他爱发牢骚、缺乏克制，堪称斗嘴冠军，把大伙当作颠覆分子看待，觉得每个人在诸事上都在阻挠他。他对我也像对别人一样爱发牢骚，起先这让我感觉十分踏实，感觉自己是大伙中的一员，尽管餐馆开张前我并没有和其他员工一起聚餐。 爱玛当时的确是个美人坯子，尽管当时我们谁也不知道甚至也没想过这一点。第一天晚上，她每次步入厨房，口哨和喧闹四起，彼得则得意地笑着，好像这一切都出自他的手笔。这场面让爱玛心慌意乱，她带着羞涩慌张地工作，脸上始终客气地挂着笑容。她还从未交过男友，似乎也没听别人向她说过任何调情的话，所以当彼得以惯有的方式教训她时，她在彼得面前惊讶地立了半晌。过了一阵子，我感觉她在发抖，然后就走开了。彼得的目光在她身后停留片刻，然后满眼凶光扫视一番，看是否有更多的叛乱。那个周末晚上格外地忙，每个人都无从抽空。在她离开时，我也并未留意。 直到又一个星期二我才又见到她，因为我星期天休息，而她星期一休息。她朝我微笑了一下，说自己听人讲我也是学生。这多半是彼得。他时常针对学生寄生虫发表高见，尽管他还从未针对外国学生提过有趣的看法，但一个外国学生寄生虫肯定恶化了他对体面和英国公平游戏的所有认知。不管怎样，当我忙活着清洗油腻的餐具时（那是个安静的夜晚），爱玛就站在旁边和我说话。我发现尽管她的美貌丝毫未减，但她初来乍到时男人粗野的起哄已经平息，只是他们的眼睛依然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也许星期天发生了什么，也许她的举止让男人们觉得可笑。无论如何，她就站在附近，依身靠着柜台，用指甲轻轻地敲着台面。每当这样的时刻，我喜欢把自己所在角落的灯光调暗一点，以便削弱那些耀眼的灯光。“我是大学学院(3)的，”她说，“在读英语。” “我在教育学院(4)读书。” 她尽力去克制，却忍不住笑了。她是那么的漂亮，我不假思索就原谅了她。我告诉她，我正在那儿接受教师培训，免得她觉得我可能忙于什么更为高远的事情，比如攻读研究生学位或者从事少数族裔教育需求缺口的项目研究等等。一个智力步兵，我微笑着自嘲。凡事若具有一丝谦卑的色彩，与其带着愤怒、怨言和鄙夷从别人那儿听来，还不如自己一吐为快。她当时读大二，恰好住在温布尔登地铁站附近。周二那晚过得非常愉快，虽说彼得曾两次双手叉腰站在我的面前。法塔－法塔。爱玛被叫去忙些事情，但她回来又站在我旁边，谈起她的学业和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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