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123 人文社科会员免费专区文学 2022-09-29

卡塔丽娜_AZW3_MOBI_EPUB_毛姆(W. S. Maugham)

内容节选

第十六章第二天，主教坚持起床，做了弥撒。虽然身体依然虚弱发抖，但他内心平静安宁，因此继续处理事务，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傍晚时分，一个庶务修士过来告诉他，他弟弟曼努埃尔到了会客室，想见见他。主教心想，弟弟应该是听闻自己病了，因此让人回话说：感谢探望，但有紧急事务缠身，不便会见。庶务修士回来报告，曼努埃尔赖着不走，非要见见主教，说有要事相商。主教叹了口气，让庶务修士带他进来。自从兄弟俩到了罗德里格斯堡之后，两人很少碰面，仅有的几次也只是出于礼节。主教虽然觉得对弟弟不够宽容而有些自责，但就是无法克制对那个爱慕虚荣、野蛮残暴、冷酷无情之人的厌恶之情。曼努埃尔走了进来。他盛装打扮，矫饰做作，身强体壮，给人粗俗无礼之感；精力充沛，有些气势汹汹的样子，浑身一股趾高气扬的姿态。他脸上带着自鸣得意的神情，如果主教没有看错的话，他明亮而大胆的目光中分明透出怨恨和狡黠。他一边冷笑，一边环顾房间。房间空无一物，阴冷晦暗。主教指了指凳子。 “你就没有舒服点的凳子让我坐吗，哥啊？”他说道。 “没有。” “听说你病了。” “偶染小恙，不甚打紧，现已恢复如初。” “很好。” 接着就是沉默。曼努埃尔继续注视着哥哥，面带笑容，笑中略带戏谑。 “你说有要事相商。”最后还是主教开口说道。 “是啊，哥哥。看起来昨天早上的庆典活动，没有实现你的愿望啊。” “请说说你的事情吧，曼努埃尔。” “你凭什么认为上帝选中了你来治好那个女孩的残疾？” 主教欲言又止。他本来不想回答，但在粗俗无礼的弟弟面前，虽觉得羞愧难当，但依然答复道： “我有足够的自信，认为女孩说的是真话，虽然我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但觉得必须采取行动。” “你错了，哥哥。你应该仔细问问她才对。圣母马利亚告诉女孩，堂胡安·德·巴莱罗侍奉上帝最出色的儿子，才有能力治好她。你凭什么就贸然断定说的是你呢？难道你这个基督徒一点儿谦虚的态度都没有吗？” 主教的脸色刷地变白了。 “你什么意思？”他叫道，“女孩跟我说，圣母告诉她能治好她残疾的就是我。” “她没什么文化，人又傻，以为你就是圣母指派的，因为你是主教嘛。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城里人听说了许多关于你的事，说你像圣人，过的是苦修生活。” 主教在内心祷告了一小会儿，才能抑制住弟弟的话所激起的愤怒和羞耻。 “你是怎么知道的？谁跟你说的，那就是圣母马利亚说的话？” 曼努埃尔哈哈大笑起来，好似听到了绝妙的笑话。 “看来那个女孩有个舅舅，叫多明戈·佩雷斯。我们打小就认识他吧。我没记错的话，你跟他是神学院的同学。” 主教点头，表示认可。 “多明戈·佩雷斯是个酒鬼。我的用人经常出入一家酒馆，多明戈也去这家酒馆。他挖空心思结识了我的用人，还不是为了让他们请客吃酒。昨晚，他又喝多了。很自然，他们都七嘴八舌，议论早上那件事。你怎么尴尬收场的，哥哥，已经成了大家的谈资了。多明戈对他们说，他早就料到了，而且想法儿提醒你，但修道院让他吃了闭门羹。于是，他就重复了圣母马利亚所说的话，一字不差，就跟他侄女跟他说的一模一样。” 主教不知所措，不知道要说什么。曼努埃尔继续说下去，眼神流露出露骨的嘲讽。主教心里难受，不禁发问：弟弟是个什么人啊，竟然当面羞辱自己的哥哥，以此为乐，太冷酷无情了。 “难道你没想过，哥哥，圣母说的人是我吗？” “你？” 主教简直不敢相信。要是他可以笑，早就大笑起来了。 “你觉得意外吗，哥哥？二十四年来，我辅佐国王陛下，冒着生命危险，征战上百次，参加了多少辉煌的战斗，身负多少代表荣誉的伤疤。我忍饥挨饿，遭受了该死的低地国家的严寒，也经受了夏天的酷热。你就烧死了几十个异端分子，而我呢，为了上帝的荣耀，杀了好几千该死的异端。为了上帝的荣耀，我踏平了他们的田地，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庄稼。我包围了繁华的城镇，等他们投降后，把所有居民，无论男女老幼，都杀了个干净。” 主教不禁颤抖。 “宗教法庭按照法律程序，宣判被告是否有罪。给他们机会悔罪，洗清罪责。小心谨慎，公平公正，有罪的就实施惩罚，无辜的就宣判无罪。” “我太了解那些荷兰人，他们才不会悔罪呢。异端流淌在他们血液里，他们背叛自己的信仰，背叛自己的国王，他们就该死。凡是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才是侍奉上帝最为出色的那个人。” 主教细细琢磨。弟弟残暴成性、自吹自擂，他深感厌恶。似乎上帝不大可能挑选这样一个人来完成神迹。然而，也有可能是正因为弟弟本性如此，上帝才选择了他，以此来羞辱自己，因为自己犯下了不可宽恕的罪行。如果真是这样，他心甘情愿领受惩罚。 “上帝明鉴，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主教终于说，“可你要是冒然尝试，然后失败了，那将引发丑闻啊，让那些邪恶之人可以趁机嘲讽。我恳请你切勿鲁莽草率，此事还需好好斟酌啊。” “早就考虑好了，哥哥，”曼努埃尔冷冷地答道，“我跟朋友们都商量过了，他们可是小城最有头有脸的人物。我问过大司祭，问过这座修道院的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