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123 人文社科会员免费专区文学 2022-10-23

恐惧与自由：第二次世界大战如何改变了我们 (甲骨文系列)_AZW3_MOBI_EPUB_基思·罗威

内容节选

11.世界政府 “我受训去杀人，不仅杀其他士兵，还有城市里的人……女人、儿童、老人……”[1]这是美国前轰炸机飞行员加里·戴维斯（Garry Davis）对他二战经历的总结。1944年，他第一次感到懊悔，这种感觉在他的余生一直缠绕不去：“作为人，我感到道德沦丧。我（在战前）的职业是演员。在舞台上面对观众时，我很快乐，充满活力，也感到人生美好。我和观众之间是一种互相尊重、欣赏，甚至喜爱的关系……但作为一名战时的飞行员，如果你想了解的话，我失去了人性和灵魂。我沦落为一个赤裸裸的屠杀同类的凶手……我生命中唯一不顾一切的动机就是打‘赢得反纳粹的战争’……我再也不是个快乐的艺人了。我感觉自己下贱、被人利用，备受屈辱。”[2] 退伍军人一旦回归平民生活就会感到漂泊无依，特别是在经历激烈实战的起起伏伏之后，这种情况并不罕见。1945年，全世界有数千万战士有同样的错位感。其中有些像戴维斯这样，对战争以这种方式改变了他们，表达出自己的愤怒；其他人则努力控制着好斗之心，隐藏着焦虑和不安，或是渐渐接受了和平的到来，以及突然失去了紧迫感或目标。不只退伍军人有这样的感受，曾共同经历过战争的恐惧和凯旋的全世界平民，在战后也同样有不可名状的不安感。让加里·戴维斯与众不同的，是他选择应对这些感受的方式。他在纽约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两年半，不但对死于战争的兄弟和朋友难以忘怀，也为自己的行为应负的个人责任感到困扰，并深切怀疑整个世界并没有从这些年的破坏中吸取教训。当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些想法时，就决定采取行动：他要捍卫世界和平。因此，他返回欧洲，回到某种程度上的“犯罪现场”，并且在1948年5月25日，声明放弃美国国籍。这是他第一个以个人圣战的方式做出的反抗行为，这场圣战将延续至他人生的终点。[3] 戴维斯对他出生的国家并无特别反对之处，他的怨言针对的是“国籍”这个概念本身。在他看来，宣布放弃自己的国籍不是一种消极的行动，而是积极的，是成为“世界公民”的第一步，世界公民从根本上并不效忠于任何国家，而是效忠于人类这个整体。“战争的根源，”他后来解释道，“在我看来是单一民族国家固有的……为了消除战争……我们首先应该消除国家。”他推断，如果能说服足够多的人跟随他的脚步，宣布自己是世界公民的话，就不会再有任何单一的民族国家了，国际战争也就成为明日黄花。[4] 在接下来的65年里，戴维斯开始了一次接一次的宣传秀，旨在吸引公众注意国家分立的矛盾和荒谬之处。他在法国宣布放弃国籍之后，给法国当局出了一个难题：因为他不是法国公民，他们希望能把他递解出境——但因为他也不再是美国公民，他们在程序上无处驱逐他。当法国当局不顾一切带着递解离境令前来时，戴维斯去一家巴黎百货商店故意偷了一套女士内衣，并表示自己意在被捕，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按照法律的规定留在这个国家。另一次，他在伦敦带着向女王请愿的模糊想法试图走进白金汉宫。他因为自己惹的麻烦而被捕，并被送回美国。尽管倾心于世界和平，戴维斯似乎具有吸引辱骂的罕见天赋。美国小说家保罗·加利科（Paul Gallico）把戴维斯和其他宣布放弃美国国籍的人称为“假惺惺的”蠢小子，他们引人注目的行为让中欧和东欧的“一群暴徒”有了可乘之机。[5]苏联人对戴维斯不屑一顾，说他是“一个从美国输出世界政府的思想，还夹带着蛋粉和侦探故事的疯子”，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美国人的殖民目的而软化欧洲”。[6]与此同时，联合国大会主席、澳大利亚政治家赫伯特·伊瓦特（Herbert Evatt）把他看作一个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说他脱离了国际外交的现实。[7] 1948年，在巴黎冬季自行车馆举行演讲过后，“世界公民”加里·戴维斯被支持者们扛在肩上。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戴维斯拥有巨大的民众号召力。1940年代后期，他在欧洲、美洲和北非促成了数百个“世界公民”俱乐部的成立，并向多达2万人的听众发表演讲。他赢得了无数知识分子的支持，其中包括小说家阿尔贝·加缪、哲学家让-保罗·萨特、诺贝尔和平奖得主阿尔伯特·史怀哲[8]、音乐会小提琴家耶胡迪·梅纽因（Yehudi Menuhin），以及20世纪最著名的科学家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根据各种报纸的说法，他是“美梦空想家”和“走在时代前面的先驱者”，表达了“数百万民众需要感受的一种深刻的情感”。他晚年时，《印度时报》（Times of India）把他比作苏格拉底、伽利略、圣女贞德和贝多芬。澳大利亚的《世界新闻报》（The World’s News）称他是“世上成千上万小人物的一个象征，他们竭力从孕育着战争的精神低谷中解脱出来”。无论戴维斯是对是错，据《纽约客》杂志说，他显然“与宇宙同步”。[9] 在与国籍概念做斗争的一生中，他通常因为无视国家签证的限制而被捕，见识过几十个监狱的内部，待过的监狱总数与他去过的国家一样多。他创立了一种“世界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