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123 人文社科会员免费专区文学 2022-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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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节选

第一篇短篇小说我乘坐轮船顺着普里皮亚季河从切尔诺贝利镇回到了基辅。这个夏天我是在切尔诺贝利近郊退休将军列夫科维奇荒芜的庄园里度过的。我的班主任推荐我到列夫科维奇家做家庭教师，辅导将军愚顽的小儿子准备两场秋季补考。老式的地主宅第建在洼地上。每到晚上，周围就笼罩着凉飕飕的雾气。青蛙在周围的泥塘里不停地聒噪，杜香的气味熏得让人头痛。列夫科维奇的儿子们爱胡闹，每到傍晚茶时分，就直接从凉台用枪打野鸭。列夫科维奇本人身材肥胖，蓄着灰白色的小胡子，凶狠刻薄，鼓着一双黑眼睛，整天坐在凉台上柔软的圈椅里气喘吁吁，偶尔嘶哑着嗓子喊道： “哪像个家，就是一帮二流子！就是个酒馆！我把你们都赶到鬼婆子那儿去！一个子儿都不给你们留！” 但是没人理睬他嘶哑的喊叫。庄园和宅第由他的妻子“列夫科维奇夫人”掌管，她还不老，爱卖俏，但为人非常吝啬。整个夏天她都穿着一件咯吱作响的紧身胸衣。除了几个淘气的儿子，列夫科维奇还有一个女儿，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大家叫她“圣女贞德”。她从早到晚都像男人一样骑着一匹深栗色的烈马，做出一副女魔头的样子。她最喜欢重复“鄙视”这个词，但大多数情况下毫无用意。我和她相识时，她从马背上向我伸出手，盯着我的眼睛，说： “鄙视！” 我一直没想过能逃离这个疯狂的家庭，因此当我终于上了马车，坐在用家织粗布盖着的干草上时，我感到了无比的轻松。马车夫“依纳爵·罗耀拉”[1]（列夫科维奇家所有人都用历史人物的名字起个绰号，也可以随便点儿，叫他伊格纳特）猛地一拉缰绳，我们就一步步地向切尔诺贝利出发了。我们刚刚驶出庄园的大门，便是一片长满矮树林的低洼地，这里的寂静立刻扑面而来。我们直到日暮时分才缓缓来到切尔诺贝利，投宿在一家大车店里。因为轮船晚点了。大车店的主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犹太人，姓库舍尔。他安排我睡在小客厅里，这里挂着祖先的遗像，是一群戴着丝制小圆便帽的花白胡子老头和戴着假发、披着黑色花边披肩的老太婆。厨房的小灯散发着煤油的臭味。我一躺到厚实闷热的羽毛褥子上，臭虫就从所有缝隙里成群结队地向我爬来。我跳起来，急忙穿上衣服来到门廊。房子坐落在河滩旁。普里皮亚季河不时闪着昏暗的光。岸上放着成堆的木板。我坐在门廊的长凳上，竖起中学生外套的领子。夜晚寒气逼人，我全身发冷。台阶上坐着两个陌生人。一片漆黑，我看不清他们。一个抽着黄花烟，另一个弯腰坐着，好像在睡觉。院子里传来依纳爵·罗耀拉如雷的鼾声，他躺在马车里的干草上，我现在很是羡慕他。 “是臭虫吗？”抽黄花烟的人高声问我。听嗓音我认出了他。这是个身材矮小、满面愁容、光脚穿着套鞋的犹太人。我和依纳爵·罗耀拉抵达时，他给我们开了院子的大门，为此要了十戈比。我给了他一枚十戈比的硬币。库舍尔看到之后透过窗户喊道： “滚出我的院子，叫花子！跟你说了一千遍了！” 但是穿套鞋的人甚至没回头看一眼库舍尔。他向我使了个眼色，说道： “您听到了吗？别人的每个戈比都让他睡不着觉。他早晚会因为贪婪丧命，记着我说的话！” 当我问库舍尔这是个什么人时，他勉为其难地答道： “啊，是约西卡！一个疯子。嗯，依我看，如果你生活没着落，那至少要尊重别人。别像大卫王[2]那样从自己的宝座上把人看扁。” “就为那些臭虫，”约西卡对我说，他深吸了一口烟，我看到他两颊的胡子，“您还得给库舍尔加钱。一个人要是想拼命发财，他就什么都干得出来。” “约夏[3]！”那个驼背的人突然沙哑着嗓子恶狠狠地说，“你为什么害死赫里斯佳？都一年多了，我还睡不着……” “这是活该，尼基福尔，你说这些糊涂话有没有点儿脑子！”约夏气呼呼地大声说道，“我害了她？！去您教父米哈伊尔那儿问问，到底谁害了她。或者去县警察局局长苏哈连科那儿问问也行。” “我的宝贝女儿！”尼基福尔绝望地说道，“我的太阳永远落到沼泽后面去了。” “够了！”约夏呵斥了他一声。 “给她办个祭祷仪式，连这都不让！”尼基福尔不理约夏，继续说道，“我到基辅直接去找都主教。要是不宽恕，我就缠着他。” “够了！”约夏又嚷道，“为了她一根头发，我情愿出卖我整个一条贱命。您还说这话！” 他突然哭起来，强忍着，抽噎着。由于克制自己，他嗓子里发出微弱的呲呲声。 “哭吧，坏蛋，”尼基福尔平静甚至赞许地说道，“要不是赫里斯佳爱上你这个倒霉的拉皮条的人，我早就一下子把你干掉了。我可就作下孽了。” “来啊！”约夏大叫一声，“快点儿！兴许我就想要这个呢。我在坟墓里烂掉更好。” “你以前是个傻瓜，现在还是，”尼基福尔伤心地回答，“等我从基辅回来就把你干掉，免得你伤我的心。我是全完了。” “您把房子扔给谁了？”约夏停止哭泣，问道。 “谁也不给。钉死就完了！我现在住那个房子，就像死人要闻鼻烟一样！” 听着这场谈话，我感觉莫名其妙。普里皮亚季河上空慢慢升腾起浓重的雾气。潮湿的木板散发着刺鼻的药味。整个镇子都能听见懒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