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123 人文社科免费专区文学 2022-12-02

母鼠_AZW3_MOBI_EPUB_君特·格拉斯

内容节选

第三章奇迹发生了——汉塞尔和格蕾特尔想做城里人——我们的马策拉特先生怀疑理性——五张吊床有了主人——第三套节目应该闭嘴——斯泰厄换季大拍卖——波兰闹饥荒——一位女影星成了圣人——火鸡创造了历史圣诞鼠不喜欢我对画家马尔斯卡特的案件追根究底。只要我摊开有关此案的报道和评论，比如《东普鲁士的奥伊伦斯皮格尔[1]》之类，它就在旁边的鼠笼里躁动不安。只要我开始将报纸照片上的马尔斯卡特和我心里想象的马尔斯卡特两相比较，它就惊跳起来。马尔斯卡特看上去极圆滑，像是经历了几百年风风雨雨，不妨拿掉乱蓬蓬的羊毛帽，换上带两尖角的响铃帽，再配上喙形尖头鞋、开衩裤和宽大的袖子。广播里正在播送媒体报道。我俩听到了有关录像带市场的新闻，称这市场前景光明的不只是我们的马策拉特先生。我从圣诞鼠的笼子边伸手去按开关，不由分说便让第三套节目闭了嘴。钻故纸堆研究马尔斯卡特案件，怎容得杂音在旁分心。这点我的圣诞鼠必须理解，即使它酷爱收听科技新闻或者易北河、萨尔河水位报告。既没有滑稽举动也不搞恶意把戏。他不是戴响铃帽的小丑。我发现，马尔斯卡特鼻根处的弧度特有动感，因而眉毛极具表情，似乎他接二连三地看到了奇迹。这样的鼻子在马尔斯卡特的壁画上不断再现，无论在石勒苏益格大教堂还是在吕贝克圣母教堂，画上那些小天使和老圣徒都长着这样的鼻子。他们全都悲痛地睁大眼睛，看到的比《圣经》年代能看到的更多。他们全都嗅觉非凡，不但能预测福祉，而且也能逆料灾难。这得归功于他们的鼻子。五十年代初有人对马尔斯卡特的哥特式壁画信以为真，在其博士论文中这样写道：“教堂正厅和圣所的人像鼻子都很高，异乎寻常地高。高鼻子有力地烘托了圣徒先知先觉的目光，还流露出一股北国的无畏气度。其他哥特式鼎盛期的壁画均未能成功地表现这种气度，唯一的例外是石勒苏益格大教堂。根据救世主以及其他立柱壁画人物的鼻子造型可以推断，吕贝克正厅和圣所画师也在石勒苏益格大教堂工作过。” 我隐隐感到，为什么我一翻五十年代的故纸堆圣诞鼠就躁动不安，甚至连葵花子也顾不上吃了。好像我不应该回忆往事，而应该仅仅生活在今天，并且还得不断自问，明天就可能发生灾难。好吧，亲爱的母鼠，我说，会来的，我们破产的日子会来的。但在我清盘之前先得弄明白：马尔斯卡特尽管薪水微薄，画的东西却酷似哥特式真迹；他的这种才能当年为何符合时代潮流，为何符合造假的基本需求和普遍心态？就像死森林里乌鸦叫，这种骗局总有一天会露馅，不管眼下多么时髦。啊，谁说“谎言腿短”，当年它可是健步如飞呢。二战结束后的几年里，德国人装得好像前些年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只是幻觉，最好存而不论以免噩梦再来。让人轻松的梦才热门。我记得，当时有一个郎中周游全国，兜售锡箔做的神丸，号称能治百病，老百姓习惯地趋之若鹜。在泡沫橡胶的软垫上做美梦，那时买成套沙发不是允许分期付款吗。大大小小的画报上尽登些哪位王子和哪位公主结婚的照片。在意大利卡普利岛的海面上，红日西沉，日复一日。在这些后来成了糊墙纸的画面上，所有经历的苦难仿佛都是空穴来风。人们早已厌倦的政治却由于不可抗力的缘故依然还在老家伙手里，对这些老家伙来说，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国家一分为二，而在于分裂纯属偶然。瞧，这帮老头使德国人摇身一变，由战败者变为战胜者的盟友。德国人由于天生勤奋，神奇地熬过了战乱，马上成了这边或那边胜利者阵营中的得力一员。转眼又神气起来了，又武装起来了。因此人民感谢两位恩人，尽管他们也恨俗称“山羊胡子”的乌布利希，老狐狸阿登纳虽然得到了他们的选票，却得不到他们的衷心拥戴，至少不像当年的希特勒得到统一德国民族的狂热支持。马尔斯卡特生逢其时。他的壁画被信以为真，被誉为“吕贝克奇迹”。原因是，如果一个民族始终感到自己被不幸追逐着，捎带着也给其他民族造成了不幸，那么突然这么多哥特式风格的圣徒从天而降，他们便觉得自己在世俗领域里也不愁没有上帝保佑。接着果然奇迹不断，其中包括经济奇迹，它带来的油水早在五十年代初就颇为可观了：据说暂驻波恩的政府数给了吕贝克教会主事十八万马克票子，以便有越来越多的圣徒问世，以便——劳有所得么——画家马尔斯卡特干一小时能赚九十五芬尼。对此以及其他种种奇迹，我的圣诞鼠却兴味索然。这种今天依然基于以往奇迹的财富，对它来说不足挂齿。它本来完全可以说“这是白送的罢了！”并且高瞻远瞩地预言：“以后连财富的影子都不会留下。”可它却只是在木刨花堆里不安地窜来窜去，对我的历史回眸漠不关心。不管它黑亮的眼珠盯着什么，反正里面没有马尔斯卡特的身影。我后来让汉塞尔和格蕾特尔在死森林里飞跑，联邦总理这对在逃的儿女不愿按我剧本的设计行事，投奔“鬅客”去了，因为比起死寂的森林来，“鬅客”那里热闹多了。直到这时，我的圣诞鼠才开始以母鼠的身份说：他俩不错，没一丁点儿过去的痕迹。你看，他俩随身带着什么，和谁柔情脉脉，在谁耳边说悄悄话，是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