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与忆念(北大教授何怀宏知识文化散文新作;"一席"分享人献给爱思者的诚挚书单)_AZW3_MOBI_EPUB_何怀宏
内容节选
价值观缘何而来?——《人类的演变:采集者、农夫与大工业时代》中文版序 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莫里斯的新书《人类的演变:采集者、农夫与大工业时代》(原名为:Foragers, Farmers, and Fossil Fuels: How Human Values Evolve,即《觅食者、农夫与化石燃料:人类价值观如何演变》),是以他二〇一二年年末在普林斯顿大学人类价值观研究中心的坦纳讲座的演讲,以及四位评论人的评论和他的回应为基础结集而成。此书围绕的是莫里斯提出的一个中心观点,即他认为在人类过去两万年的历史中,人类的价值观经历了三个大致交替出现的体系。与每一种价值观相关联的是一种特定的社会组织形式,而每一种组织形式又是人类从周遭世界获取能量的特定方式决定的。 这三个价值体系就是书名用押头韵所示的三个采集觅食者、农夫和化石燃料使用者(Foragers, Farmers and Fossil Fuels)的价值观体系,它们其实也可以说就是相当于狩猎采集社会、农业社会和工业社会这三种不同的价值观体系——莫里斯有时借用盖尔纳的说法把农业社会称为“阿格拉里亚”(Agraria),把工业社会称为“因达斯特里亚”(Industria)。 莫里斯认为,第一种“觅食价值观”体系,因为与它相关的社会主要通过采集野生植物和狩猎野生动物来维持生计,是很小规模的群体且流动性很大,故而觅食者倾向于看重平等,也比较能够容忍暴力。不过他认为十九世纪有关觅食者实行“原始共产主义”,所有物资全部归公的观念是错误的。第二种是“农业价值观”体系,因为与它相关的社会主要靠经过驯化的动物和植物来维持生计,务农者倾向于更看重等级制度而非平等,不大能容忍暴力,所以往往建立大的等级社会的国家以保障定居者和平的休养生息。第三种是“化石燃料价值观”体系,它所关联的社会主要通过钻取已经转变为煤、气和油的动植物化石能量来增加现存动植物的能量,故而化石燃料使用者倾向于看重大多数类型的平等而非等级制度,且特别不能容忍暴力。 价值观念众多且纷纭复杂,莫里斯说他只能在价值观的诸多因素中选取两个他认为特别重要的因素,即对待平等与暴力的态度,主要以这两点来标示三种不同价值观的差异。他不回避对他的观点可能遇到的批评和定性,诸如简化论、本质论、唯物论、实用主义,等等,甚至坦承自己就是持这样的观点,只要在一个适度的范围内,这样的观点并不是不正确的,或者至少说是不可避免的——比如说任何学者都不可能完全避免某种程度上的本质论和简化论。 这的确使熟悉马克思唯物史观的人们很容易想起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或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的观点,但这里是某种生产力——觅取能量的方式——直接决定价值观念,他自然也不会引出阶级斗争的观点,勿论无产阶级专政。相反,他是相当赞成今天发达的“化石燃料使用者社会”的主流思想的,赞成社会合作与自由市场,或者如书中一个评论者西福德所说,赞成一种“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更确切地说,毋宁说他是赞成一种“与时俱进”、因需而变的价值观。如果他生活在过去的社会,他也会接受过去社会的主流价值体系。这倒也是为现代人比较平心静气地看待、理解和同情地解释过去的价值观开辟了一条道路。他的历史观和价值观后面的哲学是一种功利主义或效益主义,这也可以为同情地理解大多数人的价值观念,预防少数人的浪漫政治思想逾越界限而伤及社会提供一个恰当的基础。 莫里斯的观点简单明快,而且的确抓住了人类存在的基本事实——人必须获得物质能量才能生存下去,而且获得的能量较多才能繁荣,才能发展起一套精致甚至奢华的文化。而且,他对未来虽然也有展望,但没有一套乌托邦的社会理想,未来是开放的,有几种可能,包括由碳基生物变为硅基生物的可能,也有核战争的可能。 莫里斯的“价值观三段论”既有一种简化的锋利性,又包含着许多生命的常识,这些常识是拒斥书斋里产生的“意识形态”的。但这里有两个问题: 第一,人类的价值观的形成是相当复杂的,即便承认人们获取能量的方式与他们的价值观念之间有某种最初的决定关系,在两者之间还是存在着许多中介的,比如经济关系和政治制度,它们可能对人们的价值观的形成有更直接的作用,还有价值观念和其他观念本身的相互作用,包括这些观念对获取能量方式的反作用,等等。比如说,有时价值观对一个社会的物质能量获取方式甚至能起一种定向的作用,有些文明社会(比如经济一度走在世界前列的中国明清时代的社会)之所以迟迟未进入一种发达的市场和工业社会,正是因为上层主流价值追求的“志不在此”起了很大的作用。 从最长远的观点、最根本的因素来看,莫里斯的观点也许能够解释某些根本的共性,人只有吃饭才能生存,只有有丰富的多余产品才能发展。但不容易解释一代代活着的人们所面对的生存和社会环境的多样性,而活着的人们要对付的却主要是自己的特殊性,那些共性由于太一般甚至......
- 信息
- 十八年里会发生什么?
- 非常广,非常独
- 面向大众的追求卓越
- 趣味横生的时光
- 在回忆中生活与创造
- 在一个功利滔滔的世界如何生活得有意义?——《生命,如何作答?》序
- 追求光明,理解黑暗——《光明之子与黑暗之子》序
- 以俄为镜看心史
- 贴地飞翔——从梁庄到吴镇
- 知识分子的道德责任——《知识分子与社会》序
- 国家能力、法治与责任政府
- 正义的原则与策略
- 正义已死,上帝犹存?
- 看见与被看见——阅读《理想国》的一条思想主线
- 在漫长时段中思考世界的未来
- 价值观缘何而来?——《人类的演变:采集者、农夫与大工业时代》中文版序
- 俯身向人——《陌生的荣耀:朋霍费尔的一生》中文版序
- 理性的有限性——戴兆国《明理与敬义:康德道德哲学研究》序
- “隔代”的追思
- 学界最有领袖范儿的那个人走了
- 长途跋涉之后的澄明
- 从世界文明走向文明世界——周有光先生一百一十一岁华诞会上的发言
- 学以成人,约以成人——对新文化运动人的观念的一个反省
- 最需要防范的和最值得争取的——二〇一二年读书记
- 读书生活又一年——二〇一三年读书记
- 中西并进话读书——二〇一四年读书记
- 对二〇一五年新书的期盼
- “刚日读史”的一年——二〇一五年读书记
- 在历史与哲学之间——二〇一六年读书记
- 那久远的和临近的——二〇一七年读书记
- 读书、写作与游历——二〇一八年读书记
- 保守政治与存续文明——二〇一九年读书记
- “高和分享”推荐语
- 《新京报》好书推荐语
- 《南方周末》“我的书单”
-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