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123 人文社科免费专区文学 2023-01-07

原野上（《大雪将至》作者新书！假如逝者开口说话，他们会谈论什么？市长、警察、教师、小商贩、神父、赌鬼、劳工、女人、孩子，亡灵诉说着各自的故事，召回人世间的记忆与爱）_AZW3_MOBI_EPUB_罗伯特•泽塔勒

内容节选

史蒂芬妮·史塔内克我看见了教堂着火。那是秋天里一个温暖的早上。我那时已经老了，不宁的心神驱使我早早就去了外面。我沿着街道走着，没一会儿就听到了火焰燃起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教堂里火光冲天，透过开着的门，能在成团的烟雾后看到神父的身影，他伸开双臂，站在落雨般的火星中。人们飞奔过来。他们大声喊叫。然后消防队赶到。当他们把神父抬出来放到担架上时，他的背已经烧得焦黑了。教堂烧毁了。栗子树的枝头挂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像是小电灯泡似的。看起来很美。因为记忆，我感到心疼。后来人们重建了教堂。但是我没能看到竣工典礼。我死的那个夜晚，天空中聚起很多云，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雪。天很冷。在埋葬我时，一个工人不小心滑倒，差点跌进敞开的墓穴里。没几个人来参加我的葬礼。绿蒂。我的外孙女露易丝。还有三个女人。一位我不认识的神父。他说：“请安息吧，你已经疲倦了。”雪一直下，一直下。我见过很多神职人员，但是他们我全不喜欢。我不信任他们。我喜欢去教堂，但从来不是去忏悔。我知道：就算上帝宽恕了我，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但是神父说得对：我已经疲倦了。我的一生，长路漫漫。我记得起点。记得那个村庄，但我不想说出它的名字。我记得那些动物。记得秸秆烧焦的气味，还有马粪和春天的阳光的气味。瘦骨嶙峋的冬季树木。灌木丛里一只冻僵了的没眼睛的兔子。圣诞节时的肉。爸爸的靴子。森林。雪。很多的雪。已经能听到前线的声音，天际线上，森林好像在燃烧。他们来到这里，砸碎我家的门时，我和我的小绿蒂蜷缩在母牛旁湿漉漉的秸秆堆里。他们抓走了我的父母，拿走了我们拥有的一切。我们的房子消失在最后的火光里。有一段时间，我们能藏在邻居家里。储藏室的地板上有几块木板能抬起来，我们可以爬到那下面。他们每天都来，找肉，找衣服，找女人。他们穿着冬靴在我们头顶上的房子里咚咚走过时，我们就静静地躺着。我把绿蒂裹在大衣下面，肚子上能感受到她温润的呼吸。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抓走了那个邻居。她都已经那么老了。也许是她做了什么蠢事，也许是发生在黑暗中，有人把她认错了。无论如何，有一天她不见了，他们发现了我们。但我们还算幸运，被分配到一个由妇女、小孩和年老的男人组成的小组里。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个臂章，我们一起出发去火车站。火车驶进站时，小绿蒂挥起手来。启程时，我能透过一个小窗口看到外面。月台上洒满阳光。火车开动起来时，几个男人笑着，向我喊了些什么。月台边缘上有一只棕色女鞋。我们乘火车走完了最初的一段路。车里那么挤，我们只能轮流坐座位，但不管怎样我们挨过去了。快到边境时，火车停下了，我们步行上了路。跨过边境后，我们撕下臂章，把它们点着烧了。很多人像疯了似的大笑起来。有一个女人把她的臂章扔到地上，踩着它手舞足蹈地蹦来跳去。我坐到一块石头上，舒了一口气。在此之后我的一生，在坐到边境旁的石头上这短短一瞬之后的整整一生，就是一口长长的舒气。我们一起继续跋涉前行。我们睡在汽车下面，牲畜棚里，或露天的旷野上。夜晚很冷，我们还常常饿肚子。有机会的时候，我们就从地里刨洋葱和土豆吃。我们知道自己是在盗窃，但我们没感到悔恨。有治疗斑疹伤寒的樟脑注射液，但是樟脑会让人神志不清，我知道这点后就不再用这个药了。在发烧时我看到了一匹马。它站在地平线上，背上驮着红彤彤的太阳。黑色的天使坐在路边的树上。我一直清楚绿蒂有多么顽强。她才六岁，却像大人一样能走路。她的双腿在道路的扬尘中成了褐色，滑溜溜的。我们一路并排走着，一直手牵着手。有一天我们会到的，我对她说，我们会到达目的地，然后好好休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走下去。一直向着西方，一步一步地走，同我们前后左右的很多人一起，只是这些人一天比一天少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到的，然后就能好好休息了。我们走的时间比他们告诉我们的长得多。这个国家大概地方不够，人们把我们一会儿派到这里一会儿又送到那里。最后我们到了保罗城。我们在这儿应该有一个亲戚，但是我从没找到他。也许这件事只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最初一段时间，我们住在布克斯特肉铺的储煤地下室里。地下室里又黑又冷，不过煤炭把空气中的湿气吸掉了，有时肉铺老板还会给我们送几块骨头或者一块边角碎肉做汤。绿蒂从未能认识她的父亲。后来我听说，在我们收到他的那些信时，他早已经死了。绿蒂从来没有认识他，所以她也不想念他，这是她的幸运。我们留在了保罗城。没有回去的路。有工作的机会，最开始是在农田里，后来在克劳森纳太太的糖果巧克力店，在那儿我负责招待顾客。工作给我带来很多乐趣，绿蒂也成长得很好。因为吃了太多的碎巧克力，她有一点胖。但她也找到了丈夫，并把露易丝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后来她为一份工作离开了保罗城。露易丝有自己的想法，留在了我身边，我也看着她也成长为一个女人，并找了个不值一提的男朋友。那时候——我和绿蒂手牵手走过那么多天时；我们从彼此身上汲取力量时（更多的是我从她身上汲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