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123 人文社科免费专区文学 2023-03-08

现代死亡：医疗如何改变生命的终点（《基因传》作者力推，颠覆性科普力作，透视生命的至暗时刻，解析命运的终极选择。后浪出品）_AZW3_MOBI_EPUB_海德·瓦莱奇

内容节选

第5章死亡如何被重新定义当代医学大多依赖图像诊断。放射科医生看到CT扫描或X光片，就像是看到了茶叶，可以预言真相①。病理学家盯着显微镜，就能在“细胞大聚会”中分辨出哪些是正常细胞，哪些是已经喝醉，甚至开始耍酒疯的细胞。在医学世界，病人像是一个等待医生破译的密码本。医生四处搜集信息，实验、影像、体检结果，以及最重要的——病人的故事（我们称之为“病史”），然后推断出最佳诊断。但仅凭一份诊断就开始治疗，通常并不是好事，因为医生经常会局限在自己的直觉之中，对不符合自己预判的数据视而不见，不愿考虑其他可能的结果。可是，当急诊室把这样一名病人的信息发到我的传呼机上——32岁男性，心脏骤停——我很难不做出假设。在漫长而黑暗的冬天，年轻男子因心脏骤停而入院通常只有一个原因。瘾君子会给那些致命的毒品起一些别名，比如“红糖”“硬糖”“卷心糖”，但在那天早上，或许“死到临头”才是最合适的名字。如果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判断他的身高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这名病人明显又高又瘦。外观或许是身体检查中最容易被忽略的方面。他个子很高，但还没有高到患上马方综合征（Marfan syndrome）的程度。马方综合征患者多伴有先天性心血管畸形，常见主动脉进行性扩张，容易导致血管破裂。我常常从触摸患者的脚部开始，这是一种建立关系的方式，同时能了解离它最远的器官——心脏的宝贵信息。脚部水肿是心力衰竭的征兆，脚冷则表明心脏向组织供血能力不足。他的脚很凉，但这更多是因为我们故意把他放进了一个可以保持较低体温的装置中。在他的手臂和腿部，我没有看到任何针眼，姑且相信他不是吸毒过量。他的头发修剪得干净而整齐，胡子刚刚刮过，而文身是很久之前的。在病床边，我见到了患者的女朋友。她一头金发十分凌乱，因为匆忙赶来，T恤上闪亮的字母图案被蹭掉了一大半。当我看见她时，似乎就明白了事情的大半原委。他们的关系一度不太稳定，有了孩子后更是每况愈下。他丢了工作，还染上了毒瘾，生活简直陷入绝望。她只好把男友赶出家门。但或许正是在这种刺激下，男友重新开始工作，远离毒品。戒毒一年后，男友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她也再次接纳了他。“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复吸了。他有份好工作，我们的关系也很稳定。”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几乎听不清楚。她刚刚经历了一生中最痛苦的早晨。一觉醒来，发现已经浪子回头的男友在浴室不省人事，没有呼吸，身边散落着注射海洛因的工具。她拨打了911，请医院立即派出救护车，同时给他做人工呼吸，用力按压胸部，但并不见效。急救医疗组到达时，发现他的心脏正在室颤，电击数次后才恢复了正常心律。医生把氧气罩罩在他的脸上，急忙赶往最近的医院。他在急诊室接受了插管，连上呼吸机，随后被放上可以急剧降低体温的装置。研究表明，心脏骤停患者的体温降至极低水平时，他们的大脑将得到更好的恢复。1急诊医生用充满冰水的垫子裹住病人的胸部和四肢，以调节体温。人体的正常核心体温约为37℃，而低于33℃会对一些心脏骤停的患者更有利。减少身体所需的新陈代谢，可以为身体恢复部分功能争取时间。体温降低后，他被转入了ICU病房，也就是我见到他的地方。他的女友问下一步怎么办，我回答不知道，事实确实如此。此时，低温治疗方案已持续了48小时，我们计划先帮他冷却，之后逐步让身体升温回暖。在这整个过程中，放置在他头皮上的探针都会记录下他的大脑活动。在最初的48小时里，让他失去感觉是至关重要的，否则极度低温会使他十分痛苦。这也是低温治疗方案往往需要用药麻醉患者的原因。但麻醉剂会令神经学检查——真正评估患者大脑功能是否会恢复的关键——完全失去作用。我将情况如实告知了病人的女友和父亲，他们是仅有的前来探望的家人。我提醒道，不要对患者的病情过于乐观，他已经昏迷了不知道多久，而大脑非常依赖氧气。这将是他们人生中最漫长的48小时。同时，我们还在调查导致他心脏骤停的原因。超声波结果显示，他的心脏状况奇迹般完好，肝肾未受到重创，而且任何地方都没有感染的迹象。第二天一早，神经科医生小组查房时顺路前来探访。与其说是小组，不如说是二人组——只有一个医生，以及一名医学院的学生。但这位神经科医生是我们医院最有经验的医生之一，他已经工作了30余年，他的旧公文包看起来饱经岁月的侵蚀。身边的学生身材瘦高，衣着整齐。他们探头向屋内查看时，我们ICU小组正在工作区查房。我们并不喜欢此时被人打扰，但这位神经科医生是个例外。他知道我们时间有限，于是开门见山地说：“这个人已经死了。” “你的意思是——” “他已经脑死亡了。” 尽管神经科医生这样说，我们还是无法诊断这名病人是否已经脑死亡，我决定亲自去病房查看。我走进病房时，病人躺在床上，胸腔随着呼吸机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监视器显示屏上，心脏正规律而有力地跳动着。他的脸色甚至带着几分红润。看起来，他和ICU里其他靠呼吸机来帮助呼吸的麻醉病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