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123 人文社科免费专区文学 2023-03-16

寻获与失落_AZW3_MOBI_EPUB_Ursula K. Le Guin

内容节选

另一个故事，或《内海渔夫》 Another Story or a Fisherman of the InlandSea 陈楸帆胡晓诗/译致伊库盟海恩常驻使，及维港瞬间传输技术实验室主任格沃内什：来自蒂奥库南埃迪欧，乌丹第二婚姻组农场主，德尔丹纳德村，奥克特州，基奥。我会用讲故事的方式来做报告，这个传统已经有些年头了。然而，你可能会想，为什么基奥星的一个农民要向你们做报告，就好像他是个伊库盟的机动使似的。我的故事会向你解释。但它无法解释它自己。故事是我们在时间之河上唯一的航船，但在汹涌的急流和蜿蜒的浅滩上，没有一艘船是安全的。故事要从这里说起：很久以前，我二十一岁时，离开了家，乘坐近光速飞船达兰达之梯号，到海恩的伊库盟学校学习。海恩和我母星之间的距离只有四光年多一点，基奥和海恩星系之间通航已有二十个世纪了。从前飞船的航行速度还未达到光速时，这段旅程要花费一百年，而不是如今的四年，可仍然有人愿意抛弃过往的生活，去往一个全新的星球。有时他们也会回去，但这种情况并不太多。经常能听到这种悲伤的返航故事：远航者回到母星时，已经被整个星球遗忘。我还听母亲讲过一个非常古老的故事，叫作《内海渔夫》，这个故事来自她的母星，地球。基奥的孩子们生活中充满了故事，但在我从她、我的其他母亲、父亲们、祖父母、叔叔阿姨和老师那里听到的所有故事中，这个故事是我最喜欢的。也许我之所以这么喜欢这个故事，就是因为我母亲讲述它时那种动情的方式，尽管很平铺直叙，讲法也总是一成不变（就算她想换一种讲法，我也不会答应）。故事的主角是一个贫穷的渔夫乌拉什玛，他每天独自驾船出海，航行在他所住的岛屿和大陆之间的平静海面上。他是个英俊的青年，有着又长又黑的头发，当他靠在船舷上的时候，海王的女儿看见了他。她抬起头来，看见那浮动的影子划过广阔的天空。她从海浪中升起，恳求乌拉什玛同她一起到她在海底的宫殿里去。起初乌拉什玛拒绝了，他说：“我的孩子们在家里等我。”但他怎么能抗拒海王的女儿呢？“就这一晚。”他说。她把他拉到水里，他们在她的绿色宫殿里度过了一个爱的夜晚，由奇形怪状的海底生物服侍着。乌拉什玛深深地爱上了她，也许他待了不止一个晚上。但是最后他说：“亲爱的，我得走了。我的孩子们还在家里等我。” “如果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她说。 “我会回来的。”他保证道。她摇了摇头，非常伤心，但没有恳求他。“带上这个吧，”她说着，给了他一个密封好的、雕工精美的小盒子，“不要打开它，乌拉什玛。” 乌拉什玛上了岸，跑回自己的村庄，自己的家中，却发现院子荒芜，窗子脱落，房顶也塌了。村中的房子他还认识，可那些进进出出的人，他却一张面孔也不认识。“我的孩子们在哪儿？”他大喊。一位老妇人停下来对他说：“你怎么了，年轻的陌生人？” “我叫乌拉什玛，就是这个村庄的人，但我在这里没看到一个我认识的人！” “乌拉什玛！”那个女人说——我母亲讲到这段时会看向远方，她念这个名字时的声音让我触动，泪水涌上我的眼睛——“乌拉什玛！我的祖父告诉我，有一个叫乌拉什玛的渔夫在海上迷失了，那是在他祖父的祖父的时代。那个家族已经灭亡了一百年了。” 于是乌拉什玛回到岸边，他打开了盒子，海王女儿的那个礼物。一缕白烟从里面冒出来，又被海风吹散。就在那一刻，乌拉什玛的黑发变白了，他开始变老，变老，变老，然后躺在沙地上，死去了。我记得有一次，一位云游的教师向我母亲问起这个他称之为“寓言”的故事。母亲笑了笑，说，“在我家乡地球的帝王本纪中，记载了一个名叫乌拉什玛的年轻人，住在与谢郡，在477年失踪，又在825年回到他的村庄，但很快就离开了。我听说那个盒子在神庙里放了好几个世纪。”然后他们又谈了些别的事。我时常要求我的母亲伊萨可讲这个故事，可她不是每次都答应。“那个故事太悲惨了。”她会这么说，然后转而讲述祖母和滚走的粽子，或那只画上的猫活了过来，还杀死了妖鼠，或那个河上漂来的桃太郎。我姐姐和我的关联人们，还有年纪大一些的人，都像我一样认真地听她讲故事。也有发生在基奥的新故事，每个新故事都是一个宝藏。画上的猫的故事一般是最受欢迎的，特别是当我的母亲拿出她从地球带来的刷子和一个奇怪的黑色干墨块，描绘我们从没见过的动物：猫和老鼠。漂亮的猫有着弓起的背和一双勇敢的圆眼睛，而那长着尖牙、畏畏缩缩的老鼠，它们的眼睛则“是两头尖的”，用我妹妹的话说。纵然有这么多的故事，我最期待的还是她看着我的眼睛，然后移开，看向远处，微微一笑，长叹一声，然后开始讲述：“很久很久以前，在内海的岸边住着一个渔夫……” 在那会儿，我知道那个故事对她意味着什么吗？那就是她的故事吗？如果她回到她的村庄，她的星球，是不是所有认识的人都也已经死了几个世纪了？我当然知道她来自另一个星球，但这对当时还是个五岁、七岁还是十岁的孩子的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现在很难想象，也不可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