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镇_AZW3_MOBI_EPUB_易小荷
内容节选
雷电闪在不远处 1 盐帮客栈门前吵吵闹闹的,几个小孩嬉笑着跑来跑去,里面大概是谁的婚宴。这是镇上的“五星级酒店”,装修古朴典雅,带有雕花的门窗。几个工人模样的人还没有把标语挂好,地上也各种彩屑,一个女人走过来,指了指地上,又抬起头,指示着标语挂在什么位置,新人的海报挂什么位置……她条理清晰,温和但坚定地发号施令。在镇上,如果总能见到一个女人参与各种大小事务并且能够“指手画脚”,已经足以被称为“女强人”,只是在这里,换了个说法叫作“厉害”。 “厉害”这个词在四川话里面有双重含义,其中一种就是指这个人很有能力。但在仙市,对苦难生活的忍耐算不到其中之列。 59岁的钟传英如今住在和“盐帮客栈”相连但是独立的一栋房子里,靠近河边,与整个古镇隔了一个小广场。这是当时修建“盐帮客栈”的时候顺道修建的,五百平方米以上,装修也呈现出一种不差钱的金碧辉煌,差不多可以算是仙市的凡尔赛宫。 她在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曾园是仙市镇有名的首富,古镇外整条街的新房都是由他一手开发,他名下还有“盐帮客栈”和“盐运商务酒店”等三家酒店,公司若干,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以及传闻中的多个情人。 2021年9月16日的凌晨两点,住在古镇的韩三婆感觉有什么重物在地上滚,张三孃以为是一群耗子在推床,窗外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次日邻居们窃窃私语,原来是附近的泸州发生地震。加上一宿的暴雨,“盐帮客栈”下面的凉亭眼看着都要被淹到了,但是大家还是说:“不要紧,人家有钱,运势好,上天保佑着人家全家的。” 和镇上大部分女人相比,钟传英的婚姻已经很让人羡慕了。他们提起“曾总”曾园,都说他礼貌周全,一看就是个好打交道的人,也没人听说他家暴、喝酒闹事。更何况钟传英到这个年龄,还保养得精致优雅,略微纤细的身材使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左右,她还拥有一般人没有的财富,在自贡居住的儿子儿媳妇孝顺恭敬,孙儿孙女乖巧可爱,她也性格独立。婆婆孃孃们不知道有多羡慕:“你还想咋子?”然而在她过去的岁月当中,处处都写满了“不甘心”三个字。她去年觉得自己胖,通过运动节食一年瘦了十来斤,每天精神抖擞地出现在盐帮客栈上班,绝不言退休——总让人觉得她如今口口声声的“放弃”或多或少有点口不对心。 2 1963年,钟传英在仙市镇下面的玉龙村出生,排行第五,因此仙市镇的人后来习惯称呼她为“钟五姐”“钟五孃”。她家的经济条件比起一般的农村人会好一些,但她需要做的家务活却一点都不少。 孩子生得太多了又得不到很好的休养恢复,钟五姐的妈妈才40岁就一身病,动辄头晕或者不能动,有时候还需要到医院住院。 随着大哥去当兵,二哥去读高中,就剩钟五姐最大,从十岁开始,喂猪、收拾,给三个妹妹做饭,什么都靠她。从乡里走到仙市中学,要走四五十分钟。凌晨就需要起床,要把麦子打成粉,拿来喂猪……同样,下午放学了还要赶回去做家务。 四川的阴雨天气多,每个人有双雨靴,因为不舍得穿,钟传英宁可打赤脚,小心翼翼把鞋拎在手头,现在她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天寒地冻,都不知道自己是咋熬过来的。 生产队按照人头或者猪的数量分东西,比如分苕藤、红苕之类的,需要自己挑回去,钟传英一路从山上挑过来,也没人能帮忙,她就一路挑、一路哭,从七八十斤到一百斤,从小学直到高中。 更难的是从井里打水,用一根很长的竹竿,把桶把手上的绳子套进竹竿顶端的孔里面,深一点的井得有五六米,力气稍微小一点的,根本就拖不上来。 “只有我的堂哥子看着我造孽,偶尔也帮忙挑一下。” 她上面两个哥哥,下面两个妹妹。大哥是初中文化,二哥是富顺二中高中毕业。钟传英也是高中毕业,她不是不喜欢学习,她曾经发奋图强,但是后来发现自己在读书方面天赋平平,也就放弃了。 虽然高中只有两年,但那时候已经算难得的高学历,那也是仙市镇历史上仅有的两届高中。 像镇上所有的女人一样,她的生活按部就班,1985年她和仙市供销社的一个同事结婚,1987年生下了儿子。而她自己高中毕业后先去了沙溪公社,到了姚坝公社,最后才调回仙市。又先后在仙中供销社、畜牧兽医站上班。 根据《富顺县志》大事记里面的记载:1992 年4月17日,县化肥厂、丝绸厂、百货公司、电力总公司等单位开展转换企业经营机制试点工作,探索企业自主经营、人事和劳动用工管理、分配制度等改革措施。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兽医站也开始搞改革,允许职工承包,钟传英抓住这次机会承包了兽药店的门市。赚了些钱,又去做其他生意,卖饲料、摆摊儿……农历逢三、六、九她去仙市赶场卖货,农历逢二、五、八则去瓦市卖货,主要就是卖给牲畜吃的药。 她也开始卖服装,去成都荷花市场拿货,只要能赚钱的都做。多年以后钟传英说,不知道当时自己哪来的干劲,仿佛不知疲倦,而积极上进的她也因此对打麻将度日的丈夫各种不满。 “二十一二就结婚了,24岁就生的儿子。和自身的认识有关,当时太年轻了,没什么感觉。” 时至今日,钟传英原来的那个夫......
- 信息
- 序言
- 盐约
- 被弹起,也被掸落
- 雷电闪在不远处
- 有谁在釜溪河看见过鲑鱼
- 白鹭飞走了
- 到河的对岸去
- 张开是指头,攥紧是拳头
- 这里没有我的母亲
- 放咸
- 生意人
-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