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123 人文社科免费专区文学 2023-04-16

可克达拉之约（鲁迅文学奖得主丰收全新散文集；一部深情之书；回望历史，叩问沧桑岁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倾力打造）_AZW3_MOBI_EPUB_电子书_丰收

内容节选

雪夜光明路想一想，我对乌鲁木齐的记忆已有半个多世纪的库存。最早留在记忆中的是一条街，我记住的这条街叫“扬子江路”。那时，乌鲁木齐还叫“迪化”。迪化城红山脚下的榆树林子郁郁葱葱。我总是蹬在小板凳上，两手扒在小窗的窗沿，眼睁睁地望着西坠的太阳，盼着妈妈回家的身影。扬子江路离大邮局不远的一间泥坯小房是我家。那时,母亲在新疆军区被服厂上班。这样的光景不久，部队又一路西行，去野地开荒建农场，种麦子种棉花。我跟着父母离开了迪化城。从棉田麦地又走回边城乌鲁木齐时，扬子江路已难寻我家曾有的门牌。街面上匆匆行走的背影随同夕阳把留存记忆的岁月带入沉沉暮霭。我最终驻足光明路。三十年的光阴悄无声息滑走了。光明路眼看着一天天地愈发现代、光彩。人，三十而立。一条路走了三十年，怎么着也走进了心里。我对离海洋最远、一年里有半年烟笼尘罩的边城的依恋之情，系结在这条叫“光明”的路上。童年的扬子江路渐行渐远。光明路是乌鲁木齐的门脸儿，除了现代、光彩，难得是它的宽阔。这条东西走向，长不过里的街，上下六车道！除了比它年轻得多的北京路，它是乌鲁木齐最宽展的街。街道于城池，如河流于大地，穿越沧海桑田，滋养风骨情韵。北门城墙还在的那些个年月，光明路的地段还是郊野。天行地走，风吹尘落。有那么一天，老户们梦里醒来一样，说不清迪化城厚墩墩的城墙啥时间就彻底不见了。城垛子风蚀人拆的日子里，一条条的街道续长着，一座座高高低低的楼房拔地而起。北门的城门楼子终于不见时，这条叫“光明”的路诞生了——它一头系着北门，一头伸展到了西大桥。相比喊了百年因桥得名的“二道桥”，相比很有些说道的“山西巷子”，相比因一眼八卦泉成了名的“饮马巷子”，相比风味小吃香飘远近的大兴巷子，少了点儿历史厚重的光明路也已一个甲子了，它过渡着边城的昨日和明天。如今，乌鲁木齐的门脸儿装扮得十分生动，炫耀着边城的现代化。只在走进南北两侧的小巷深处，街面儿上灰不灰红不红的砖缝里依稀可辨昔时的旧事遗痕。这些巷道两旁的门扇窗棂子，大都烟熏火燎，被岁月涂抹。可不敢小瞧了这些低眉顺眼的去处，系着一方百姓的光阴呢！脸面儿上难寻的裁缝铺、馕铺、钟表师傅、修鞋匠，都这儿掖着藏着。手工的鞋垫，虎年添孙子要买的虎头鞋，也只能在这儿买得上，更有那上海城隍庙的小笼包子，陕西岐山面皮，道口烧鸡……一声声耳熟的吆喝，哪间铺面不是“店小乾坤大，壶中日月长”！百姓的日子离得开光鲜炫目的门脸儿，离不开岁月深处的小巷，日子就是这么不紧不慢地流淌在小巷深处。说起光明路，不能不说“光明路15号”大院。迪化城城墙围着时，光明路这处最有气势的大院还是老乡的菜园子。说起来话长了：大清光绪二年，左宗棠用兵新疆，收复失地，“赶大营”的天津杨柳青人肩挑货郎担一路随军到了新疆。左宗棠用兵得胜，赶走了盘踞新疆多年的入侵者阿古柏，失地收复了，军队就地屯田戍边，“赶大营”的杨柳青人家底厚实些的，在迪化城里落了户，承继祖业开店经商。大十字辐射东西南北四条街的大小商铺，大都是天津杨柳青人掌柜，经营京津货品。一时间，迪化城有“小杨柳青”之称，更多杨柳青商贩散布新疆各地，有“三千货郎满天山”之说。弃商从农的杨柳青商贩留在了天山南北。当年，经营小西门外菜园子的几乎全是杨柳青人。这一处田园，紧靠乌鲁木齐河，水丰地沃，杨柳青的大白菜、灯笼辣椒、韭菜、韭黄、线条黄瓜、红心萝卜，长得比在老家还好，苏联的“洋柿子”（西红柿）、包包菜、长茄子、“洋芋”（土豆）也引了来。光明路15号大院的地面儿是杨柳青人李国瑞经营的“李家菜园子”，兵团的掌门人张仲瀚拍板，以六万元人民币买下了这处园子。人因地名，地以人传，“李家菜园子”因与传奇将军张仲瀚有了关联而注定有一番为历史记载的造化。张仲瀚在光明路15号大院一幢两层半的小楼居住。小楼二层一间窗朝东的办公室也是他的卧室，一直住到1966年12月的一天。这幢坐西朝东的苏式建筑，是番号“中国人民解放军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的铁骑劲旅运筹帷幄号令三军的中军帐。张仲瀚出生在河北献县崔尔庄，与清代名士纪晓岚是同乡。崔尔庄地处献县城东三十里许。献县得天独厚，滹沱河、滏阳河在此交汇为子牙河，东流入海。河流两岸平畴千里，物阜民丰。献县历史悠久，汉设河间国，景帝之子刘德封为河间王。刘德崇儒学，“修学好古，实事求是”。谥号“献”，后世谓“河间献王”，献县由此得名。历史上，崔尔庄名声响：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数了北京就数崔尔庄。崔尔庄哟崔尔庄，九门九洞九关厢，十字街头跑开马，南关园子立道场， …… 清代，崔尔庄聚居着五大旺族，五大旺族中纪姓、张姓两族声名最为显赫。近年，因一部接一部的清宫电视剧，国人耳熟能详的风流才子纪晓岚，雍正二年出生在崔尔庄纪氏家族。到清光绪年间，张姓科举入仕的子弟比纪姓还有名声。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四年后，张氏家族又添一男丁。族人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