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123 人文社科免费专区文学 2023-04-26

战时笔记和其他_AZW3_MOBI_EPUB_PDF_电子书_玛格丽特·杜拉斯

内容节选

《痛苦》（草稿）一九四五年四月二十二日，星期天。迪奥尼斯在客厅睡了。我醒了。这一夜，还是没有来电话。我应该去看看博尔德太太。我给自己煮了很浓的咖啡，我吃了一片退烧药[1]。我的头晕晕乎乎的，我想吐。很快就会好的。早晨，喝了咖啡，吃了药，这就过去了。我到客厅去。“今天是星期天，没有邮件来的。”D问我去哪儿。我去看博尔德太太。我给他做了咖啡，给他端到床前。他看着我，对我露出非常温柔的微笑。“谢谢，我的小玛格丽特。”我说：“不。”“好啦，好啦。”我说：“不。”我的名字让我反感。吃了药，我出了好多的汗，我退烧了。我下楼。我买了报纸。今天我不去印刷厂。又是一张贝尔森的照片：一条长长的壕沟里，排成直线地摆放着非常瘦削的躯体。离柏林中心四公里。“俄国的公报一反惯常的谨慎。”普利文[2]先生宣布：调整工资，提高农产品价格。丘吉尔先生说：“我们不需要等更长的时间了。”两军会师可能就在今天。德布—布吕代尔反对在没有集中营的人和战俘参加的情况下即将进行的选举。在《民族阵线》的第二版上，有报道说，四月十三日早晨，有一千名集中营犯人在马格德堡方向的一个谷仓被活活烧死了。在《艺术和战争》上，弗雷德里克·诺埃尔说：“有些人设想艺术革命是战争造成的，而事实上，战争对其他方面起作用。”辛普森抓了两万名战俘。蒙蒂同艾森豪威尔会晤。柏林在燃烧。“斯大林大概从他的指挥台看到了一幕可怕而壮观的景象。”“在最近的二十四小时里，一共拉响了三十七次警报。” 我到了博尔德太太的家。她的儿子正在门口：“妈妈不肯起床。”女儿坐在沙发上哭泣。门卫室里又脏又乱。“有点凉，”儿子说，“她就不肯起来。”我走进房间。博尔德太太正躺着，我提高嗓门说道：“怎么啦，博尔德太太？”她看着我，双眼通红。她无力地说：“没怎么，就这样。”她的儿子和女儿走进房间。博尔德太太穿着一件开胸衬衫，她瘦骨伶仃，满脸皱纹，她有六个孩子。她衬衫的袖子卷了起来，看得见她关节粗大而干瘪的手肘。通常，她梳一个小小的发髻，现在，她披头散发的。“她把自己搞病了。”儿子说道。“我不想活了，”博尔德太太说，“他们不会回来了。”然后，眼泪夺眶而出，顺着面颊流淌。她竟感觉不到泪水。我说：“您没有任何理由这个样子。A3营的还没有回来呢。”博尔德太太用拳头捶打着床单：“一个星期前，您就跟我说过这个话。马赛尔在接待中心瞧见了A3营的人了。”她知道她两个儿子都在A3营，但是，她不知道A3营在哪儿。她的小儿子在几个接待中心待了好几夜想弄清楚。我说：“我不是瞎说，您看一下报纸，您就会看到……”“报纸上讲得不清楚。”博尔德太太说。我跟她说，要是她病了，那就更完了。“我再也没办法了”，她哭着抱怨，“可怕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再也没法活了。” 我坐在她的床边；她生性固执，再也不看我一眼，她一直在哭泣。“的确可怕，”儿子说，“什么都不知道……”博尔德太太在呜咽中说：“您告诉我，他回不来了，街上尽是这么在传说，没有我的孩子，我活不了了。”我不大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他们知道我在寻人处。如果我知道怎么着手做，那么三天内，她就还会起来。又一次。我想回家。他们还没有写信来，这的确有点令人担忧。我撒谎了，两天前，A3营应该已经被解放了。“我觉得，我以后看不见他们了。”博尔德太太说道。她一阵阵地在抽泣，她已心力交瘁。那儿，在大路上，在一列列纵队里：“我再也不行了。”他停住了，连发射击。这儿，博尔德太太“再也不肯起来”。这里，越是胜利在望，博尔德太太就越是身心交瘁，但是，她将站起身来。她必须起来，她不起来根本就无济于事，毫无用处。我也想随她去吧，这是她的事。但是，她的小儿子在看着我。我就拿起报纸，读上面的专栏：回来的人[字迹不清]。三个人都在听。我做了解释。我又拿起报纸。我再次做解释。甚至连博尔德太太也不哭了，她嘴巴张着在听。“你瞧。”儿子说道。女儿则露出笑容：“她真是的。”“不是这样，”博尔德太太说，“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离开了他们。我又回到楼上。之前，我去买面包。一个女人前来跟我说话。这是乳品店女主人。“昂泰尔姆太太，请告诉我，您没有任何有关A3营的消息吗？”“是的，但是，我会知道的。”“因为我的母亲，”热拉尔太太说道，“她开始在想……她受不了了。”今天下午，我会告诉她的，是的，她可以相信我。我就去买了面包。我又上楼。D在弹钢琴。我坐在长沙发上。D没有意识到。我不敢跟他说别弹钢琴了。那使我头痛。这还是挺奇怪的：一点儿消息也没有。部队在德国各处移动：他们有别的事情要做。成千上万的人在等待，其他人则前往俄国人那儿。柏林在燃烧。千座城市被夷为平地。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在逃难。每分钟，有五十个人从机场出发。五十名乘客，五十名战俘。仍然没有他。这里，人们在忙着市议会普选。也在忙着战俘遣返事宜。已经说起了征用民用汽车和房屋。但不敢实施，怕惹恼事主。还无法达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