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柏拉图遇到卢米埃尔:电影中的哲学思辨_郁喆隽_AZW3_MOBI_EPUB_PDF_电子书(无页码)_郁喆隽
内容节选
六、“技术手段”的斜坡 万湖会议纪要的文字将“最终解决”描写为一场规模空前的“疏散计划”,即将德国境内乃至整个欧洲的犹太人疏散到波兰东部,强制他们男女隔离,并进行劳动。在这样的状况下,“无疑很大部分的人会由于自然原因而死亡”(《万湖会议纪要》,第172页)。但其实这些自然原因是最不自然的。纪要紧接着写道:“最终幸存下来的人——我们指的是那些还有抵抗能力的人——必须得到相应的处理。因为这些经过‘自然挑选’的人,一旦被释放,将会成为犹太人复兴的种子。”(《万湖会议纪要》,第173页)在“处理”(behandelt)一词下面,有人用铅笔重重地画上了两条杠。 历史学家费恩戈尔德(Henry L. Feingold)曾经说:“‘奥斯威辛’也是现代工厂体系在俗世的一个延伸。不同于生产商品的是,这里的原材料是人,而最终产品是死亡,因此,每天都有那么多单位量被仔细地标注在管理者的生产表上,烟囱则将焚化人的躯体产生的滚滚浓烟排出。还有现代欧洲布局精密的铁路网向工厂输送着新的‘原料’。这同交通运输其他货物没有什么两样。在毒气室里,吸入由氢氰酸小球放出的毒气,这种小球又是出自德国先进的化学工业,工程师们设计出了火葬场,管理者们设计了以落后国家可能会忌妒的热情与效率运转着的官僚制度体系。就连整个计划本身也是扭曲的现代科学精神的映射。我们目睹的一切只不过是社会工程一个庞大的工作计划……”(鲍曼:《现代性与大屠杀》,杨渝东、史建华译,译林出版社,2002年,第11页) 奥斯威辛不是在一天之内建成的。当代不少史学家在提及“最终解决”方案时都用了“斜坡效应”(Slippery slope)一词。在一个斜坡上,一旦没有力量阻止一个小球,那么它将顺着斜坡一路滚下,速度越来越快,以至无法阻止。奥斯威辛已经是这个斜坡的末端。那么它的初始是什么呢? 1939年,深受社会达尔文主义影响的希特勒签署T4法案(Aktion T 4),进行所谓的“种族净化”,对德国人中的精神疾病患者、生理残疾者(例如唐氏综合征患者)进行“不自愿安乐死”(involuntary euthanasia)。当时整个德国社会都对此保持了沉默,只有天主教会发出了微弱的反对声音。明斯克主教噶伦(August von Galen)的公开抗议使得这一计划在1941年中止,但对儿童的安乐死仍在继续。最终大约有七万人因此被“清除”。为了执行这一计划,党卫队“开发”出了毒气装置,最初于1941年1月在勃兰登堡市进行了“试验”。而从1941年11月开始,柏林近郊的萨克森豪森集中营又进行了毒气车试验。为了达成一个特定的目标——无论它是否正当——人们总能找到更为高效的“技术手段”。小球就这样开始沿着斜坡滚动起来了。它一旦滚动起来,底线就要被屡屡突破。 曾经在波兰境内特布林卡集中营服役的党卫队中尉弗朗茨·苏荷莫尔(Franz Suchmol)在面对纪录片《浩劫》(Shoah,1985,克劳德·朗兹曼导演)的镜头时,毫不忌讳地说出了一个真相:贝乌热茨(Belzec)是一个实验室;特布林卡(Treblinka)是一个原始但运作良好的死亡流水线。奥斯威辛是一个工厂,一个能够在两小时内“处理”3000人的工厂。上述三处都是位于波兰境内的灭绝营(Vernichtungslager)。换言之,使用毒气室杀人并非纳粹最初的设想,但随着需要处理的人数逐渐积累,他们需要更为“高效”的手段。 长达九小时的纪录片《浩劫》中有这样一段画面:德国西部鲁尔区工厂的烟囱冒出滚滚浓烟,它们似乎象征着现代工业的力量。与此同时,一段画外音缓缓道来: 柏林1942年6月5日。必须要对特殊车辆进行改造:1941年12月以来,三辆车辆“处理”(verarbeitet)了97000人,没有出现重大故障。但至今以来的观察表明,需要进行如下的技术改造:第一,车辆的平均处理能力为每平方米九到十人。绍尔(Saurer)牌车辆内部空间很大,但是无法最大程度地利用空间,原因在于达到最大负荷时,车辆平衡会出现问题。因此有必要减少车辆的最大负载。……此外,这将增加处理时间……车上的人自然会涌向后门,所以会大量躺在车尾部。因此前轴不会超载;第二,在行动过程中,必须保护好照明。灯泡必须被钢罩保护起来,以免受损。灯也可以被拆除,因为在行动过程中根本不会使用。然而,我们观察到,关上门的时候,装载物会猛烈冲撞门,这是因为装载物本能地涌向光源,这样门就很难关上。此外,在关上门的一瞬间,会有尖叫声。因此在行动期间尤其是在关门的时候开灯是很有用的;第三,为了便于清洁车辆,在车辆中间底部必须有一个排水口,排水口的直径为八英寸至十二英寸,这样液体可以在行动过程中排出车体;在清洁过程中,排水孔可以被用来排除体积较大的脏物。因此,在从绍尔订购的十辆车中,必须进行上述的改造。 如果不留心这段文字描写的对象......
- 信息
- 当哲学邂逅电影
- 一、缘起
- 二、局内和局外人的鸿沟
- 三、语言的遗忘和“大舌症”
- 四、柏拉图的偏见
- 五、“不能学”的哲学
- 六、娱乐未必至死
- 七、走出/走入洞穴
- 在圣徒与恶魔之间——从《战略特勤组》反观道德哲学
- 一、“无法想象的”极限选择
- 二、反恐与虐囚
- 三、“坚硬的”头脑
- 四、“滑坡论证”场景
- 五、亨利:功利主义及其局限
- 六、海伦:义务论及其局限
- 七、黑色结局的隐喻
- 我们离开“浪潮”有多远
- 一、“白衫党”的一周
- 二、失控的课堂游戏
- 三、路西法效应
- 四、米尔格拉姆实验
- 五、体育老师教政治
- 六、逃避自由
- 七、自由的重负
- 八、“我”还是“浪”?
- 你是否被命运掌控——从《命运规划局》看自由意志问题
- 一、谁在牵动命运的丝线?
- 二、灰衣人的“命运之书”
- 三、自由意志问题
- 四、杀死“拉普拉斯妖”
- 五、“小径分岔的花园”
- 六、李贝特实验的挑战
- 《黑客帝国》与钵中之脑
- 一、十多年前的VR震撼
- 二、从赛博朋克到《黑客帝国》
- 三、钵中之脑
- 四、笛卡儿的“邪恶妖怪”
- 五、钵中之脑的自我救赎
- 六、余论
- 现代人为何而活——从《黑镜》反思生产、消费和娱乐
- 一、健身房还是工厂?
- 二、现实还是隐喻?
- 三、乌托邦还是反乌托邦?
- 四、从异化劳动到异化生活
- 五、何谓商品?
- 六、“钢铁牢笼”
- 七、娱乐至死还是寻求解放?
- 万湖寻踪
- 一、引子
- 二、马利尔别墅和万湖会议
- 三、十五人
- 四、从马达加斯加计划到最终解决
- 五、疑团与争议
- 六、“技术手段”的斜坡
- 七、尾声
- 末日与方舟:哲学课堂上的思想实验
- 在两种理性之间——从《善意杀戮》和《战斧骨》反观启蒙
- 一、非人的“善意杀戮”
- 二、国家暴力的异化
- 三、无人机打击:何种理性?
- 四、当“文明”遭遇“野蛮”
- 五、启蒙与蒙昧
- 六、如何与他者共存?
- 洞穴隐喻中的人——从《危楼愚夫》谈开去
- 一、“隧道”
- 二、“囚禁”
- 三、“离开”
- 四、“返回”
- 五、然后呢?
- 六、上升——太阳、线段和洞穴
- 七、下降——你回去吗?
- 八、洞穴与启蒙
- 九、无知是福?
- 奇点将至?——人工智能的伦理风险及其哲学反思
- 引言
- “智能”是人类特有的吗?
- 通过图灵测试之后怎么办?
- 机器人三法则的问题
- “中文屋”、意向性与符号接地
- 人类“心魔”与温柔“统治”
- 永生乐境还是苦海轮回——《副本》引发的思考
- 一、“换身体就像换袜子一样”
- 二、身体的“祛魅”:从圣殿到皮囊
- 三、“回魂”有术
- 四、自然选择vs.自由选择
- 五、死而不平等
- 六、数码永生还是肉体永生?
- 七、永生还是永罚?
- 非宗教徒的“朝圣”之旅
- 一、“说走就走”还是“不得不走”?
- 二、圣雅各之路
- 三、只有宗教徒才“朝圣”?
- 四、现代人的鸡汤刚需
- 五、永不停止的陀螺
- 六、生活不是“照单点菜”
- 七、未来之不确定
- 八、底色亢奋,略带悲凉
- 九、破裂的帷幕
- 十、活出人生
- 十一、人生之旅不是一份遗愿清单
- 十二、哲思常在路上
- 代跋:“哲学+”畅想
- 一、星空中的哲学问题
- 二、哲学家要做“哲学+”
- 三、从减法到加法
- 四、“哲学+”的从容
- 五、加法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