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123 人文社科文学 2024-01-10

即兴记忆：克洛岱尔访谈录_【法】保尔·克洛岱尔；让·阿莫鲁什_AZW3_MOBI_EPUB_PDF_电子书（无页码）_【法】保尔·克洛岱尔；让·阿莫鲁什

内容节选

第十九次访谈我想请您和我们谈谈，您当时的生活是如何安排的，因为一个浏览过《认识东方》的旅人会产生这样的印象，您当时只为了这本书而活，只活在这本书里，很难想象您还是一个外交官，参与过非常具体的谈判工作，比如关于铁路与关税的谈判等。我在中国的生活最开始相当零碎。我在上海总领事馆待了一年。之后去了福州，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小港口一个人值班。接着我回到上海，然后又去汉口干了几个月，那段时间相当艰难。之后，又是上海，然后在日本盘桓了一阵，最后再次抵达福州，这些行程基本上填满了我五年的时光。当我待在上海的时候，我过着一种官僚的生活，大致类似于巴黎的日子，换句话说，在我从未缺席的晨祷之后，我花一个小时或者一个半小时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后就去处理那些领事职责。等我到了福州和汉口，我反而有了更大的自由。我趁机在周边地区游山玩水。由于每一周或者半个月才来一艘邮轮，就给我留下了巨大的自由度，我拥有很多时间阅读、思考和散步。你在《认识东方》中看到的绝大部分对自然世界的感受，都来自这段时间。但这些职责…… 即便在上海，我也经常出去远足，坐在人们说的“乌篷船”里。在上海周围有许多小河，可以乘坐小船在小河上旅行，这些专门布置过的小船就叫作“乌篷船”。我们在这些漂浮的房屋里待上三四天，会看到很多东西。不过，行使您的外交与行政职责，对您而言究竟是一种负担，还是让您获得了某种特殊的满足，又或者仅仅是完成国务之后单纯的满足呢？我是一个好公务员，我对自己的职责当然很上心。您从中获得了哪些好处呢？（笑）对于一份我们感觉干得不差的工作，从中获得的好处就是对一个国家的实际存在产生兴趣，把它书写下来。一个国家在经济或者政治方面的存在方式，值得我们去关注并从中获得乐趣，尤其是在一个像中国那样全新的世界里，我有太多东西需要学习和钻研。毕竟这不仅是一种职业，也是一种志向，当您在早上或者晚间被迫放弃构思您的作品时，您不感觉痛苦吗？不，不。我的生活被两种不同的兴趣切分了，但非要说我因为无法从早到晚从事文学创作而感到不幸或者做出了牺牲，认为自己是一个受害者，这种想法我从来没有产生过。我倒是知道，比如马拉美，他觉得自己很不幸，因为他是一名英语老师，但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我的工作让我很感兴趣，继续干下去让我十分满意。于是您就可以像这样毫无痛苦地切分您的生活了吗？当然是这样。雅克·里维埃尔（Jacques Rivière，1886—1925）：法国作家。从1919年开始担任当时法国文坛最重要的文学期刊《新法兰西评论》的主编直至去世。这是一种出色的统筹安排，因为我记得，不久之后，在您与里维埃尔的通信中，您非常关心他的境况，并劝说他从事一项副业，而非全身心地投入文学，把文学变成一份职业。这主要是立场问题。如果我们觉得自己不幸，认为自己做出了牺牲，那么我们就真的变成了这样，对吧？不过，当我感觉到，我体面地谋生，从政府那里得到薪水，尽我所能地满足政府的要求，当我本着良心义务接受这种原则的时候，就绝对不会后悔尽到自己的责任。毕竟，这是我履行的职责，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尽力做好。我始终是一个公务员的儿子。此外，我还是一个基督徒，我知道国务绝对是人生中的首要大事。我在忏悔时，我的听告神父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我把国务放在一切之上。这是一个荣誉问题，也是一个良心问题。“良心”在古法语中是一个很有力的词汇，不是吗？我们从事一项工作时，必须带着良心去做。如果我是一个木匠或者面包师，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好木匠，一个好面包师。作为一个小领事，我也努力成为一个尽可能好的小领事。您是一位负责的好领事，把职业所需的一切良心都投入这份工作，这并不令人惊讶，但您干得毫无痛苦，所以我觉得对您来说不存在副业的惨痛。不，当然不痛苦。你可以把这一点确凿无疑地说出来。刚才您提到马拉美的时候，曾经谈到这种副业的惨痛，其实有很多作家、艺术家都经历过，那些无法通过艺术谋生的人都曾被迫尝试用其他方式讨生活。泰奥菲尔·戈蒂耶：十九世纪上半叶法国著名浪漫派诗人，长期给巴黎的各家报刊撰写文学评论文章。好吧，不得不说，我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处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头，没有比如像泰奥菲尔·戈蒂耶一样，他做过戏剧评论家，每时每刻都在抱怨从事这个他认为配不上自己的工作。如果我当戏剧评论家，我会努力成为一名尽可能好的戏剧评论家，我不会认为自己因此变成了一个贱民。我做过公务员，我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公务员。我要是当了军人或者警察，也同样会这么做。（笑）这里头充满了幻觉和想象。如果你觉得自己不幸，你就真的过得很不幸了，对吧？我不认为自己过得不幸，相反，当我尽力完成我的工作时，我得到了某种满足。好吧，既然我们一直在谈中国，现在我想请您告诉我们，您在中国到底学到了什么，关于您自己，关于普遍意义上的人，关于这个国家，关于您的文学技艺。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