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123 科幻世界（2023年增刊）_科幻世界杂志社_AZW3_MOBI_EPUB_PDF_电子书（无页码）_科幻世界杂志社
内容节选
天赐良言 文/王岑岑 1 嘿，塞米尔，你这个恶魔眼男孩。我一直记得，你给过我性命，也给过我谎言。 有些难以启齿，但那些场景我差不多记了一辈子，它们经常在午夜拉响警报，让我彻夜难眠。比如，刚刚踏入那藏匿着无数肮脏地雷、静待收割人类血肉的“魔鬼花园”的时候，再比如，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1942年不是个好光景，远远不是。北非阿拉曼，阳光像烧红的钢条铺满整片戈壁滩。空气熏热，在炙烤中微微颤动成一面波光粼粼的大湖。我擦拭铭牌，晾晒生疮的肿胀双脚。长时间行军让我身上的旧疾都复发了一遍，其中也包括缺了三根脚趾的左脚——源自一次排雷失误。 从巴黎综合理工学院毕业后，前线的人员补充一直吃紧。我当了两年工程师，最后加入法兰西第30步兵师，第一次正式上战场就在北非。按照蒙哥马利的计划，我们将一直向前推进至“酢浆草线”，为装甲师向“吝啬鬼线”推进争取时间。 有时候在骄阳下行走，昏头涨脑，如梦似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活着回去——或是能在不丧失生活自理能力的状态下回去。身负重达数十千克的装备和补给，每个人都像是行尸走肉，忍受着炎热、疼痛、瘙痒，浑浑噩噩行进。在满腹牢骚的同僚口中，远方的“胜利”是个永远不会孵化的废蛋。 只有饭后片刻闲暇最美好。几个大兵围坐在帐篷前，销魂分享已烧成烟屁股的卷纸烟草。偶尔有人能传来一口白兰地更是奢侈至极。 “嘿，你好啊，恶魔眼男孩！” 几个士兵朝一个随军的棕色皮肤少年——也就是你，打起招呼，要你过来打个不那么愚蠢的赌。 你会说法语和一点儿英语，脚上趿拉着磨损严重的旧军靴，手中的铁皮罐头盒早已摞了一把士兵铭牌。 “还有人押注吗？”你笑得眯起眼睛，眼角全是被盐风扫出来的纹路。 砰的一声，一只铭牌精准投入盒内。相隔数米远，正无聊至极的我懒懒开口：“我。” 事实上，我连这是个什么赌局都没有弄清楚。按照同僚们的说法，你是个名副其实的透视眼，无论多厚实的盒子都无法战胜你那“带有魔力的目光”。无论什么物品，其形状、大小、重量以至于颜色和纹路都可以猜得一清二楚。而今天的玩法，是猜铭牌上的号码。 我听说过一些北非国家的传说，恶魔眼是一个辟邪的符号，可防避恶意和嫉妒，当地人用它做成五花八门的玩意儿当护身符。但对你而言，这群中学课本都不一定见过的大兵们恐怕是望文生义，随手找了个厉害词儿表达对你透视能力的惊奇和崇拜。“真是一群没文化的笨蛋。”我摇摇头。 “我不信，我不信你每次都能猜得准！”笨鼻子亚瑟用脏成一团的衣袖擤着鼻子——在暖如春夏的北非他居然还流鼻涕！ “亚瑟，你等着把内裤都输给恶魔眼男孩吧！” “我赌你能猜中其中的一半，恶魔眼男孩！但是全猜中，除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和口哨声中，你丝毫不受影响，笑容如初。你将罐头盒交给一名年长士兵保管，从手腕上卸下一条鞣制优良的小牛皮宽腕带，将双眼蒙得密不透风。 不出五分钟，你便口齿流利地报出老士兵随机选出的所有铭牌编号。一些人鼓掌，另一些人则发出嘘声。笨鼻子亚瑟大着舌头夸赞，肉麻得要命，“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人，恶魔眼男孩！比我老师还要神奇！” 亚瑟的老师是探雷工兵，以极其敏锐的排雷嗅觉和熟练的手法闻名于整个师团。但包括亚瑟在内的任何人都不可能预知，仅仅一周后，这位老工兵的生命将终止于由轴心国铺设的遍布反坦克地雷的“魔鬼花园”。直到今天，我还记得笨鼻子亚瑟抱着一套千疮百孔的军服，啜泣到深夜。 但在那个薄暮黄昏，亚瑟笑得开心极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亚瑟毕恭毕敬地献上一张皱巴巴的照片，作为输掉的押注，“这是我的奶奶，她做的肉桂苹果派特别好吃。” 你只是用手指在照片上轻轻按下一吻，拒绝收下。众人捧腹大笑，纷纷怂恿亚瑟有种就把未婚妻的照片拿出来。 你在人群中穿梭，不合脚的军靴踢踢踏踏。等你递还给我铭牌时，我惊讶地张大嘴，那样子一定有些傻。因为我发现你竟还过目不忘，所有人的编号都记得丝毫不差。 伸手接过铭牌，我露齿微笑，“我是约瑟夫，很高兴认识你。” “塞米尔。”你也冲我笑，只说了这一个词。我看着你慢慢往满布老茧的手心重新缠上柔韧的小牛皮，一排白牙在篝火的辉映下闪闪发亮。 “我很喜欢你的戏法。这么说，你是传说中的透视眼喽？” 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不过是你在我面前显露的冰山一角。只不过在那个自视甚高的年纪，我不可避免地带着自以为是的愚蠢，要等着战火去淬炼，等着长达几十年的岁月去洗濯。 “我并非透视眼，这也不是变戏法。”你扮了个鬼脸，“我的能力，谁都猜不到。” 2 和塞米尔，哦，我是说你，混熟以后，我厚着脸皮享用过几次你靠打赌赢来的战利品，包括一小撮只剩最后两口的劣质雪茄，一块从高级军官处流出来的腌牛肉，还有霰弹壳磨制出来的小玩意儿。 整整数日，队伍都没有前进，上面的指令是“战略性驻扎”。大兵们一直紧绷的神经开始松懈，全然没有去想，他们到底将要面对些什么。 某天，我冲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地平线伸着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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