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123 人文社科会员免费专区文学 2024-06-19

太后西奔：帝国晚期的仓皇与激荡_谭木声_AZW3_MOBI_EPUB_PDF_电子书（无页码）_谭木声

内容节选

出宫七月二十一日，天未大明。山东诸城人，同治七年二甲第一百零七名进士徐会沣新授兵部尚书，按照日程安排，今日他须入宫谢恩。骡轿刚到地安门，就听见哭声喊声四起，城门洞里拥挤嘈杂，有溃兵，有拳民，看服色甚至有老公和宫娥，人人都拼命地往城外挤。说是老佛爷和皇上走了。本日还未到亥刻（晨五时至七时），洋兵已进了城，宫里完全不知道，只听着枪弹飞过，这声音像猫儿叫，“喵喵”的。那时候太后正在梳妆，正疑心哪里有许多的猫儿，又听着“喵”一声，一个枪弹从窗格子飞进来。那弹子落地跳滚，仔细看明白，方才骇异。才要让外边查问，听见门外吵闹，一眼瞧见载澜已跪在帘子外，颤抖着声气奏道：“洋兵已进了城，老佛爷还不快走！” 太后慌忙起身，急问皇帝何在？太监回说正在某殿上行礼。原来这天恰巧是祭祀之日，皇帝正在那里拈香行礼，礼仪之事是他唯一的工作。太后忙叫赶速通报。皇上听着招唤，急忙赶来，头上还戴着红缨帽子，身上穿着正式礼节所穿补服。太后颤声对他说：“洋兵已到，咱们只得立刻走避，再作计较。”也不管皇上意见如何，叫太监一面将皇帝的朝珠、缨帽脱下胡乱抛弃，一面扯卸了朝服外褂，换了黑纱长衫。太后也改换了青布衫。娘儿两个，就此一同出走，后面跟了一串随身太监宫女。一切衣服物事，都已顾不得携带。仓促间不及备车，步行向神武门奔去。匆忙之中，太后只没有忘记皇上宠爱的珍妃，临行派二总管崔玉贵将其推堕井中而死。一行人出了神武门，正好遇见各王公大臣前来早朝，众人见皇帝太后及宫眷徒步走出宫门大惊，这可是前明崇祯皇帝奔煤山以来数百年未见过的奇观。群臣之中桂公爷（桂祥，太后的胞弟）即问太后何往。太后挥手不答，大臣们心下也就明白了，太后这是要跑。桂公爷即将自己所坐的轿车请太后坐，皇帝坐贝子溥伦的车，皇后和宫眷等亦分坐各大臣车，此外尚有多人徒步随行。各王公大臣及宫廷侍卫等，前引后拥，杂乱已极。车驾到了西直门外，一些听到消息的王公大臣也赶到，稍稍聚集。大家伙儿出了西直门顺着御路直奔颐和园，到时已近中午，两宫和王公大臣在颐和园内草草吃了些东西，又怕洋兵追赶，便出颐和园向西北一气向前上道，昼夜趱行。主心骨走了，宫中大乱，嫔妃宫女内监如没头苍蝇四处乱窜。许多跟到神武门的宫娥、福晋因车马不够，追着车痛哭而不得随行。瑾妃只听闻老佛爷带着皇上走了，便换上洋布衫，梳着汉人女子的辫子，独行于后，追赶车驾。幸好遇上庄亲王载勋，另找一车给她坐着赶去。这一日，随后赶来追随御驾西狩的王公大臣有庆亲王奕劻，端郡王载漪，庄亲王载勋，蒙古亲王那彦图，贝子载振、溥伦、毓肃，公爷载泽、载澜、志钧，大学士刚毅，尚书瞿鸿禨、赵舒翘，侍郎溥兴，内务府大臣继禄等数十人。他们或是早朝到得较早，或是在宫中值宿，闻变随行。如赵舒翘事后补记本日日记：“二十一日卯刻，洋兵攻紫禁城甚急，皇太后、皇上仓皇出走。予奔回寓所，草草收拾行李赶赴行在。” 大学士徐桐、军机大臣荣禄、礼王世铎、启秀并未随驾。朝野曾有传言说是荣相已不受太后信任，因此未被通知。其实并非如此，原因一则是几人本日到得晚，没赶上；一则是昨日早朝的决定本是“不走”，没人有准备。比如荣禄。这天上午，荣禄骑马带小队侍卫四十人，入禁城从箭亭向西奔军机值房而去。路上遇见礼王，二人携手同行。刚走到景运门，只见守门护军乱作一团，禀告二人：怀疑洋兵已攻入大内，内廷已大乱。荣禄、礼王闻讯大惊，带侍卫赶紧奔进景运门及乾清门，查探并无其事。混乱之时，大臣须当示以镇静，于是二人下马，缓步行至乾清门西侧的军机处值房。荣禄今日本与载澜约好，有事商议。稍息片刻，并未等到载澜，他早已奔进大内告变了。看着时辰已到，二人共同前往宁寿宫，预备召见。还没走到宁寿门，就见太监奔迎过来告说：“御驾已行矣。” 荣禄当即由苍震门夹道出宫追赶车驾，路遇崇琦，共同奔赴西直门，准备追随两宫。礼王是领班军机大臣，遂回军机处善后。以上是当天入值的领班章京继昌记下的他所见的情景。荣禄事后上奏折向老佛爷解释了未能随驾的缘由：“奴才荣禄闻我皇上恭奉皇太后圣驾西巡后，与奴才崇绮在禁城内相见大哭，……奴才荣禄本拟收拾残卒，竭力巷战，誓扫贼氛。惟时见城中四处火起，喊杀之声大振，居民拥挤奔逃，知事不可为。然闻銮舆在外，未敢径守小节……” 荣禄与崇绮带侍卫策马飞奔至西直门，京内官绅商民携家眷纷纷出城避难，城门拥塞，极其扰乱。此时已不知两宫所在，于是二人取道卢沟桥、长辛店，奔赴保定，打算在保定“整顿队伍，养复锐气，恭候谕旨，再相机进取，以期稳慎”。 “然闻銮舆在外，未敢径守小节。”是荣禄为自己开脱。京城内未能追随行在的那么多臣子尽节殉国，理学大家徐相就在府中自经，你怎么好意思说这是小节？两宫西狩进行得如此混乱，似乎此前从无准备。其实，一旦有不测，两宫走还是留的问题一直有所讨论，上意随着形势的变幻也左右摇摆。不过，必要的准备还是早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