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2024年第3期)_《十月》编辑部 编_AZW3_MOBI_EPUB_PDF_电子书(无页码)_《十月》编辑部 编
内容节选
散文中的新北京你是我的城 侯磊 这几天,我经历了人生中的重大痛苦与转折——那个保存了全部文件的1.5TB的移动硬盘摔坏了,跑遍了北京,联系到广州、上海,都宣告无法医治。十几万张的照片,近十年来的京城变化,亲友们的岁月痕迹……都被魔法般的高科技牢牢封印于一个布满了芯片和集成电路的小方盒子里,似乎还存在于世间,可见不到那活生生的画面。十年来,北京恍如一梦,一切都过去了。 除了上班,我花时间最多的事是拍照片——拍老房子、拍街景,拍人物、拍风俗、拍北京。拍摄的起因,是一项未完成的事。 一 十年前,四处都在拆迁,整个北京像一片大工地。我们居住三代的家,不时传来有可能拆迁的消息。那时我刚得到一个赴外地工作的机会,是所向往的行业,待遇也丰厚诱人。自幼在胡同中长大的我,从没离开父母独立生活过。北京人的偏执保守束缚着我的心,如果再不外出打工闯一闯,将来很难有机会了。 看着鳞次栉比的院落,我冒出个并不现实的臆想,刷信用卡买了个数码相机,而后发下宏愿:要在几个月以内把北京城拍一遍,把从小玩耍过的地方,即将拆迁的地方,全都一葫芦瓢儿地拍下来,然后纳须弥于芥子,直至整座古城都能在脑海内3D建模。因为,它们看到过我童年时的每个影子,也许在某个电闪雷鸣的雨夜,胡同的墙上就像录像机的原理一样,能放映出我儿时在此疯跑的记录,还有母亲,爷爷,奶奶,以及家中所有身归那世长辈亲友的影子。 你是我的城,城犹如此,人何以堪? 先走遍家门口的几条胡同,找人少的院落捏上几张照片,拷贝到电脑里,请没住过胡同平房的同学朋友来助兴观片。屏幕上的画面真是游园不值,歪歪斜斜,“房倒屋塌”,一片乱糟糟的断井颓垣,估计是相机没端正。没人看到照片上院子里那些低矮的小厨房后面隐藏着尚且完整的雕花戗檐,他们都盯着墩布、尿盆、垃圾桶、碎花盆与儿童车出神:“哎,这是搪瓷尿盆儿呀?怎么就这样扣在院子里啊?”“文物在哪儿?墙角那个马扎有二十年了吧?” 父亲看后更是摇头皱眉:“这拍得跟狗啃的似的,这些你爷爷都拍过。” “爷爷?爷爷已经过世三十多年了,怹还会照相?” “咱们家是开德容照相馆的,卖风景照片出身。你爷爷常年拿相机,能手工修底版,什么都端得稳,抽烟喝茶时手一点都不抖。” 二 因为想拍北京,我整天在网上搜索关于京城的旧影,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文化网站的论坛,渐渐加入QQ群、微信群,结识了一批同好。文化学者、大学生、职业带娃的主妇、退休的摄影大爷……群贤毕至,少长咸集,都严肃认真地讨论北京的一切,分享珍贵的影像,且彼此信任。发帖不过瘾时,能随时跟未谋面的坛友通电话畅谈。众人以网名相称,一起外出游玩几次,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网站论坛有位管理员,人称大版主,由他牵头组织版聚,费用AA。众人达成协议:北京城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因此拿起最后的武器——相机,与时间赛跑,留住20世纪初北京的魂儿。已有人玩物丧志地辞掉工作,专门拍胡同老房子,城市建设是过时不候,先拍下来再说。他们并不多么有钱有闲,而是痴迷心与好胜心并存。 此后每逢周末,大版主都发帖圈定集合的时间地点,提前报名。一行十几人扛着长枪短炮,在胡同里浩浩荡荡地挨家穿梭,按快门的咔嚓声不绝于耳,当地居民之间都互相问:“这儿干什么呢?”“拍胡同的。”“唉!一拍成文物了,又没法拆迁了。” 又有居民伸头过来,一起看拍摄者手持的地图,帮忙找位置。“您这地图是哪年的,怎么东西南北都反着?”“乾隆十五年,那时候都反着(古地图是上南下北、左东右西)。” 每次拍胡同,总有一种紧迫感。有的大院子是改建成街道工厂的王府,下次去已变成了一片停车场和一堆木料,那一根根画着旋子彩绘的,两端带着榫卯结构件的房柁房檩堆在角落里,诉说着它几百年来的王者荣耀。所用皆是天然矿物研磨制成的颜料,如今都改成化工的了。很多胡同贴满了拆迁公告,不少房子的山墙上画上了一个大圈,中写一个“拆”字,像是给房子盖了个章。居民们都在议论,有说拆到通州的,有说拆到石景山的,总有些从未住过楼房的老人唉声叹气泪眼汪汪:“住楼房不接地气,家在这里的时候,慈禧太后还没进宫,想不到我要死在二环路以外了。”立刻有人反驳:“您住楼房啊,就可以不用到胡同里蹲厕所,到大街上找澡堂子啦。”“哪还有澡堂子,都改洗浴中心啦。”…… 乐意归乐意,牢骚归牢骚,他们一边四处联系临时的住所,分赠街坊邻居一些日常用品以留念想,甚至有人在胡同里摆摊卖锅碗瓢盆,连收废品拾垃圾的也收获了不少。 胡同内的居民普遍友好。当然也有南锣鼓巷、烟袋斜街等旅游地区比较矜持。一般的大杂院四合院,悄悄探个头溜进去,拍两张照片没人管;若是较为规整的、作为单位宿舍的大四合院,见到本家儿后跟人家打个招呼,嘴甜点,递根烟,一般也不会轰你走。 只是有一次,进了个院子拍照片,刚与请我们进院的大妈相谈甚欢,已经告别临走之际,忽然不知从哪间屋里蹿出位留着小刺头的醉汉,一路嚷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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