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就像一座旅馆:西川演讲访谈录_西川_AZW3_MOBI_EPUB_PDF_电子书(无页码)_西川
内容节选
我写不了抒情诗,因为我已经丧失了单纯抒情的能力 许知远:20世纪,中国充满了荒谬和奇观,但是它们没有成功转化为创造力,很多东西都被我们浪费掉了。所以在荒谬和创造力之间是有一个东西的,没有这个东西荒谬是不会转变成创造力的。 西川:我曾经在《读书》杂志上发表过一个发言,里面有一个观点,叫作“短暂的现代和漫长的当代”。对我来讲,20世纪那些问题都在眼前。我甚至觉得晚清的问题都是当代的问题,都是没有被消化掉的问题。我不觉得晚清已经走了,也不觉得革命已经走了,过去所有的这些东西,都在眼前。 许知远:都在眼前? 西川:都在我眼前,它即使不能成为我的精神背景,也能成为我的多种角度。当我看问题的时候,我会有多重角度:历史的角度、现实的角度、文化的角度、经济的角度、军事的角度,所以我就知道自己为什么写不了抒情诗了,因为我已经丧失了一种单纯抒情的能力了。当然有些人认为诗歌就是那种东西,但是对我来讲诗歌不是,对我来讲诗歌就是战国诸子。这是我跟其他那些了解一点诗歌、写一点诗歌的人一个本质上的不同。我已经走上另外一条道了,这是弗罗斯特的诗:“林中有两条岔开的小路,而我选择了那人迹罕至的一条。”既然你选择了这条道,那就认命吧,别指望人人会摇头晃脑地背诵你的诗,在舞台上拿你的诗娱乐,或者安慰一下自己,安慰一下别人。我不是在批评那些人,我只是退一步说我没有那个抒情能力,这种能力,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我曾经有过。 许知远:对,粗暴来讲,20世纪80年代还是一个抒情的年代吧? 西川:20世纪80年代绝对是一个抒情的年代,是口号的年代,不论你站在一个什么样的立场上你表达出来的都是口号,但是现在你会发现口号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 许知远:你觉得现在是一个什么年代? 西川:这个我没有比喻,我一下说不上来。 许知远:我也挺怕浪费掉这个时代的。有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时代太没营养了,杂音太多了,但有的时候就像你说的,怎么把它转化成一种新的东西呢?我们这样的时代,是不是就是一个创造力相对低谷的时刻呢?或者说他们都变成扎克·伯格,变成脸书,变成谷歌了。 西川:我不得不说那也是一种创造力。这个时代,你不能说它没有创造力,有的是创造力,但是这个创造力从文学艺术转到别的事业上面去了。 许知远:对。 西川:它转到那个上边去,又马上面临着一个问题就是淘汰,就是说它能转多长时间,又是一个问题。我不否认在这个时代里,不同的行当都充满了创造力,但说句有点装腔作势的话——我今天就装腔作势地说一句话——这些创造力和文明究竟有什么关系?中国就是一个文明,“文明”这个词是赶不走的,如果你还在乎“文明”这个词,你就给我回答这个问题,你对这个文明负多少责任?你是负责成功了,负责挣钱了,负责盖楼了,还是这一切你都干了?如果你说我过一天是一天,没有明天,我跟文明没关系,我觉得也行,那咱们就各忙各的吧。但是如果你有点认真,挣了点钱以后还想弄什么“国学”,那咱们就坐下来论论,你跟文明有什么关系? 许知远:……天暗了是吗?索性一直聊到天黑吧。 西川:我有时候感觉,我怎么坐着坐着天就黑了。 许知远:你对时间的感受,发生了很多变化吗? 西川:时间有好多种,自然时间,历史时间,个人时间,有很多种。艺术家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为永恒工作的艺术家,一种是不为永恒工作的艺术家。我原来是为永恒工作的艺术家,现在已经不为永恒而工作了,或者换句话讲,不是你想永恒就能永恒的。能够永恒,那是老天爷对你的赏赐,实际上我们回头看过去的文学,比如唐代的诗歌,《全唐诗》,很多作品被写出来并不是为了永远流传下去,就是为了应景,吃饭、送别的时候胡诌一首。 许知远:取悦一个青楼女子。 西川:对,比如说“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诗是永垂不朽了,可是当时作者脑袋里没这个。对好多艺术家来讲这是个槛儿,所有那些初学的诗人也好,作家也好,艺术家也好,第一个槛儿他要跳过去,他说我一定要像那些人,但是你过了这个槛儿以后会发现,不必老要当个优秀的艺术家。我说波拉尼奥是一个随时随地的诗人,只要跟他内心的一个诗歌观念沟通,一首诗就产生了。当然我不是这么写。 所有我们尊为不朽的艺术家,都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所有的艺术家都是萎缩成永垂不朽的人物的。“萎缩”这个词很有趣,叶芝在书里边说:“我老了,现在我萎缩为真理。”——真理是怎么获得的?真理是我萎缩成的。我在文章里面也说到,米沃什活着的时候,是一个重要的诗人,但他不是大师嘛,米沃什跟他周围的生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亲戚、朋友、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人、骂他的人和他内心称赞的人,后来他死了,隔了一些年了,米沃什萎缩成一个经典了。但是产生他的时候,他不是经典。所以慢慢这个担子我就放下了。 许知远:那你的那些幽灵读者,你也把他们忘了吗? 西川:那些幽灵读者,他们每一个人都曾抱着他们那个速朽的时代......
- 信息
- 作者简介
- 自序
- 我的诗歌革命
- 从自己的经历谈中国当代诗歌的兴起
- 在模仿和迷茫中走过的中国诗歌
- 诗歌革命的三个出发点
- 诗歌的创作者和读者都需要开阔眼界和心灵
- 当代诗歌和传统诗歌的关系
- 中国诗歌应该用特有的方式体现文化的复兴
- 怎么能既怀疑自己又怀疑世界——革命、传统与诗歌写作
- 革命与传统
- 中国古人的写作
- 我的写作与不饱和观念
- 学会欣赏思想之美——答马铃薯兄弟问
- 保持一个艺术家的吸血鬼般的开放性——再答马铃薯兄弟问
- 二、西川21世纪以来的文学活动、经历、诗歌交往、对外交流
- 三、西川21世纪以来的文学研究活动,对当代诗歌、当代文学的观感与思考
- 作为读者,作为译者——答吕布布问
- 喧嚣的含义——答李金哲问
- 我们需要对前辈诗人做进一步解读,但结果可能是汲取营养,也可能是彻底抛弃
- 写作从每一个具体写作者来说,无所谓自信不自信,自信不自信都能写出好东西
- 我们经常看到不同的群体给不同的诗人颁奖,搞得任何一个奖项似乎都缺乏权威性
- 宣布“诗歌死亡”这件事,既不新鲜,也不刺激,更别说有什么深刻的含义在里边
- “碎片化阅读”是个时髦的说法,我警惕一切时髦的说法,其实那不是阅读而是娱乐
- 从各种事务中短暂脱身,别人也找不到我,这时,我等待尘埃落下,就可以开始写点诗了
- 骆一禾、海子、我自己以及一些更广阔的东西——答徐钺问
- 胡思乱想、烂英文和画地为牢的诗歌界——答安琪问
- 讲出你自己——答夏天眉、刘希言问
- 完美的美院公共课表
- 艺术院校图书馆
- 历史的平面化
- 文化传承与消费时代
- 令人惊讶的现实和它的假象——答王子云、赵小丹问
- 令人惊讶的现实和它的假象
- 个人与传统,个人与国别
- 汉语,中国当代艺术,微观与宏观
- 诗歌和诗人的“沸点”——答北京师范大学学生问
- 我的身体就像一座旅馆,里面住着很多灵魂——答高虹问
- 我不想浪费这个时代——对话许知远
- 把心头的压力写出来,就好像让纸承担了
- 现代主义让我从过去的壳里面走出去,成为一个现代人
- 我最迷恋的时代是战国,我真正的梦想是靠近诸子
- 时代生活的泥沙俱下给了我滋养
- 我写不了抒情诗,因为我已经丧失了单纯抒情的能力
- 关于身份,关于记忆——对话鞠白玉
- 第二集 捍卫语言,捍卫智力,捍卫精神
- 精英、专业、业余与跨界——答黎衡问
- 附
- 提高我们的智力生活水平——答王雪问
- 西川&日常
- 西川&视觉艺术
- 西川&古人现场
- 西川&创作方法
- 其他
- 我把保守的一面都留在了画里——答佳作书局问
- 谈作品
- 谈艺术
- 谈书店
- 当代水墨画中的矛盾与问题,从宋画谈起——答杨公拓问
- 关于美国艾奥瓦大学国际写作计划和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答胡少卿问
- 二
- 三
- 从国际文学现场回看中国诗歌——答吴投文问
- 二、国外对当代中国诗歌的翻译与评价
- 三、以国际视角回看中国新诗
- 四、中外诗人的差异及跨界写作
- 五、一个抒情的我变成了一群历史的我
- 六、对于当代中国诗歌批评的批评
- 我的写作现场——答舒晋瑜问
- 我不客气地讲,大多数读者跟不上我的写作进展,批评家们也跟不上我思维的进展
- 我们有我们的当代生活,古人也有古人的当代生活
- 我们总是一厢情愿地为世界文学做无意义的贡献!而且总是盲目又狂妄地下自我肯定的判断。这种情况应该努力加以改变
- 我不反感鲍勃·迪伦,但我也不是鲍迷
- 我接唐朝的地气儿——答刘净植问
- 我需要与我的文学经验相称的、透着历史感的文学批评硬度和强度
- 我们不能以《唐诗三百首》来对至深至广的文学做出判断,就像我们不能拿科普读物来判断科学的深浅
- 我们的文化中若没有这样的庞然大物镇着,我们轻浮起来就会略无底线
- 我只讨论问题,有时会发牢骚,但从来不为自己辩护
- 为了说清当代事,居然往回找这么远——答宋宇问
- 李白拿杜甫当小老弟,才拿他开涮
- 超现实主义的杜甫和20世纪40年代的杜甫
- “我不能假装没看过这些东西”
- 杜甫的现实主义,与他每天见到的死人有关
- 附
- 把唐诗窄化成《唐诗三百首》,还有比这更大的灾难吗?——答张进问
- 了解古代是为了充分做一个当代人
- 做一个当代人
- 在“明天·额尔古纳中国诗歌双年奖”颁奖仪式上的答谢词
- 在雷州“诗歌与人·国际诗歌奖”颁奖仪式上的受奖词
- 在北京大学“中坤国际诗歌奖”颁奖仪式上的受奖词
- 在北京大学中国新诗百年纪念大会上的发言